张恒远的感叹显然是发自内心,但徐鹤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未到特意登门拜访的地方,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今天不可能是为了【学术研讨】而来。
“不知张兄这次是……”等几人坐定,徐鹤开口问道。
张恒远酝酿了一下措辞,看了眼身边的寺卿公子谢良才,片刻后笑道:“徐案首,这次为兄我是给你送钱来了!”
他说话时,眉飞色舞,表情夸张,仿佛真的下一秒就会掏出大把银子送给徐鹤。
徐鹤心说,这难道就是圣人的【巧言令色】。
他淡淡一笑道:“张兄说笑了,哪有上门就送银子的!”
张恒远打了个哈哈,然后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为兄不说虚言,是真的有桩富贵之事送给贤弟。”
见徐鹤和谢良才听完后全都没有说话,张恒远有些尴尬,他只能接着往下道:“是这样,这两天从北方来了位大人物,他想私下里见见小石公,但奈何贸然登门不妥,所以对方托我找徐贤弟通报一下,约个时间双方见一见。”
说到这他立马拍着胸脯道:“徐贤弟,你放心,虽然只是通报一下,但为兄自有谢礼奉上,如果你再能在小石公面前帮忙说项,为兄保证,还有泼天大的富贵送与你!”
徐鹤与谢良才在听到【北方来了位大人物】时,不由朝对方看去,交换了个眼神便各自收回目光,依然含笑不语。
事到如今,一直都是张恒远常独角戏,他见徐鹤与谢良才始终不表态,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徐贤弟,若你不信,你可以问问德夫贤弟。我张恒远在扬州说话做事从来言而有信!”
谢良才这时笑道:“小鹤,这位张祖胤张兄,在扬州城家大业大,他既许了你的利,必不会赖账。”
说完,他幸灾乐祸地看向徐鹤。
徐鹤不理他,转头问张恒远道:“请问张兄,你说的这位大人物是谁?能说吗?”
张恒远犹豫了片刻,似乎下定决心一般道:“是宫中的一位太监,名叫尤孝!”
说完他担心地朝徐谢二人看了看。
正经的读书人,一般是不愿意跟太监扯上关系的,他害怕对方听说尤孝的身份后,会断然拒绝合作。
谁知徐鹤与谢良才交换了眼神后笑道:“原来是天子近侍!”
张恒远从徐鹤眼中看不出什么,于是欣喜道:“这位尤太监是奉旨出宫,帮陛下巡视两淮盐务,将来……”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两人,压低声音道:“陛下有意将盐税收归内库,这尤太监就是打前站的,假若我等在这件事上帮他忙,他答应我等在将来的盐引上能多分润些给我们这些帮过忙的人!”
“所以只要徐贤弟帮我引见小石公时说上两句好话,我张恒远愿意每年给你徐贤弟分润1000引!而且只要我张家还在行盐,这承诺就永远不变。”
一千引,大卫至正年间一引盐相当于二百斤,一斤盐卖到湖广、江西大约值一分五厘。
也就是说徐鹤只要动动嘴皮子,每年就有三百两银子的进项,而且这还是长期饭票。
三百两啊,每年有三百两,就算徐鹤什么都不做,在这个时代也能十分惬意地生活下去。
更何况,之前他跟钱裕定下的合作方案就是贩卖白糖的同时,想办法搞到盐引,用盐和糖打开换取粮食,倒卖一趟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钱都能拿的。
之前内阁首辅、次辅的人已经到了。
大伯徐嵩为了避开这些人已经躲了开来。
现如今,就连皇帝都对盐税上了心。
但显然,如果仅仅是盐税的话,尤太监不会找一个致仕官员来帮忙。
张恒远还没说具体的要求,徐鹤就猜到了,咱们这位陛下不仅想将国家的税收揽入私人账户,甚至也跟首辅、次辅,以及他们的利益团体一样,也盯上了烧毁引根后滥发的机会,甚至说不定对方还想着私盐的事情。
想到这,徐鹤笑道:“前些日子,我去大伯那里问安,当时大伯病情有所反复,大夫说了,如果不能静养,病情会愈发严重,所以在我走后,听说大伯去养病了,至于去哪,为防有人登门拜访,家中之人统统没有告知!”
王恒远闻言心中大感失望:“这……,那小石公有没有交待太丘公,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徐鹤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倒是不清楚!”
王恒远道:“那方便请徐贤弟帮我约一下太丘公吗?”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谢良才就笑了:“王兄可能有所不知,徐家里,小鹤颇受小石公看重,但跟太丘公……”
话没说完,但王恒远已经知道了话中之意,大家族里,这种事情太多,族中之人在外面表现的很团结,但到了内部斗争其实非常激烈。
见这条路也被堵死,王恒远只能另想办法,但今天谢良才也在,确实是意外之喜。
谢家虽然跟徐家两代高官相比,根基还有些浅薄,但谢家在南直隶声望也是很大的,尤其是听说最近宜陵谢跟如皋谢要联宗,如皋是什么地方?也是盐场所在之地,搞定了谢家,那也能利用他们的影响力搞到一些私盐。
“谢贤弟,不知你……”
谁知还没等王恒远说完,谢良才就拱手歉然道:“恒远兄,你是了解我的,这些事情别找我,我听到这些事就头疼!倒是下次去找清倌人们喝酒,你一定要带上我。”
王恒远心中腹诽谢良才真是个色中饿鬼,但面上还是尴尬笑道:“两位一定帮忙想想办法,当然,要温香软玉、左拥右抱,下次为兄我肯定安排!”
三人打了个哈哈后,王恒远便告辞离开了。
等他一走,谢良才道:“呵呵!本以为是在你这躲清净,没想到你也是个事儿精!”
徐鹤指着自己的鼻子无奈道:“大哥,你但凡讲点体面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谢良才嘿嘿一笑,不要脸道:“我在我姑姑家住着,天经地义,更何况,我还要帮姑姑看着你,省得你年纪轻轻就元阳尽泄,将来悔之晚矣!”
“个五嗯!”徐鹤骂道。
“什么意思?”
“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