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六月,天渐渐热了起来,海陵城水多桥多,孩童们在这个季节都已经开始下河玩水了。
一日徐鹤跟谢良才在前院穿着单衣坐在树下纳凉。
丁泽从门口领了个衙门的书吏走了进来。
那书吏见到徐鹤连忙抱拳一礼,十分客气地笑道:“徐公子,咱是衙门礼房的书吏,特奉陈大人之命来给公子投递结票。”
说完从手里拿了张盖有关防大印的纸来递给徐鹤。
徐鹤闻言微微一笑,朝丁泽使了个眼色。
丁泽从怀中摸出一百文钱递给那书吏。
书吏连忙笑道:“徐公子的钱,咱怎么好收,不能要不能要。”
开玩笑,这徐鹤徐公子如今在县衙里名声比刚来的主簿都响亮。
前任县令的学生,这一任县令也常把这位徐公子请入县衙商量事儿,二老爷胡县丞更是跟他称兄道弟了就。
什么?还有不长眼的?那你去看看罢官夺职罚银的前任主簿老马,嘿嘿!
徐鹤并没有因为经常出入县衙就待人傲慢,反倒是冲那书吏笑道:“这天热得很,劳烦尊驾辛苦跑一趟,钱不多,请尊驾喝碗茶!”
那书吏闻言心中啧啧,瞅瞅,瞅瞅,人家徐公子待人接物这块没的说了,难怪两任大老爷都十分器重于他。
不过领了赏这书吏并没有走,徐鹤知道他还有下文,于是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拿起手中结票看了起来。
谢良才这个官二代自然懒得应酬书吏之类的小人物,直到徐鹤说完他才凑过头来看着徐鹤手里的纸说道:“院试卷结票,每个童生应院试之前都要拿的,一定要收好,丢了没处哭去!”
说完他就悠然自得地拿起^_^来。
徐鹤展开手里的结票,映入眼帘的是页头,上面写着五个大字。
然后下面由正楷写就:“扬州府海陵县正堂陈,为科考试案,奉学宪举行科考。该城两街到下一甲文童,亲身赴房投纳卷结收执,以备查考。”
“为此票给该童知悉:于点名时执票领卷。该童徐鹤持有宪据,如无卷票者不准入场。各宜遵照,毋得自误。”
“曾祖逵、祖父芮、父巍。业师谢良骥,里邻徐崧,互结储渊。”
“廪保:认保:吴敏之。派保:吴德操。”
“至正三十五年六月十八日给。”
徐鹤看完结票,将其放在树下的石桌上轻轻松了口气。
就是这小小一张纸,着实废了他不少功夫。
童生在参加道试也就是前,老规矩,先找人帮忙认保、互结。
他先是找了储渊确定了互结之事,然后又通过谢夫子的关系,找到县试帮他认保的吴敏之再次帮忙。
吴敏之是县学的廪生,之前徐鹤县试上门时,对方收了钱,那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但这次徐鹤再去,对方大开方便之门,连钱都不肯收便在认保文书上签了字。
没办法,徐鹤如今在海陵县算是出了名了。
人家县试、府试双案首,将来妥妥的一个生员少不了的,吴敏之甚至提前称他为朋友了,这是生员之间才能互称的称谓。
就算不说这些,如今的县令陈华,屡次到县学讲课时,总拿徐鹤的时文作为范文讲授,搞得县学里谁不知道徐鹤的大名?
至于派保,这是徐鹤请李知节帮忙搞定的。
吴德操这人还不错,一事不烦二主,干脆还请他作为本次的院试派保得了,徐鹤心里盘算着,这也算是接济接济这位仁兄了。
徐鹤又看了眼桌上的结票,这玩意儿就跟前世的准考证一个作用。
他到时要拿着结票去扬州府衙礼房投纳。
府衙礼房得了结票会从上面撕下一个存根以备查考。
到入场考试时,徐鹤须得拿着另一半凭证领取试卷,并作为准考证随时供巡视人员查看。
县衙礼房那书吏见徐鹤看完了结票,于是小意上前笑道:“徐公子,来之前陈大人让我转告您一声,说是大宗师已经按临松江府,下一个按临的地方就是咱们扬州府,县尊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您在扬州府有熟人可以投宿,最好这两日就启程前往,万不可耽误了行程!”
所谓按临,是因为整个南直隶参加院试的考生太多,一下子涌入金陵,金陵也没那个接待能力,所以提学官会在三年任内,两次奔赴全省各府和直隶州举行院试,这就叫做。
不过在院试之前,提学道一般会对府学、州学的生员进行一次,考验其在中了生员之后有没有认真苦读,这种考试名叫。
在考完了生员后,才会举行针对的院试,俗称!
当那书吏说到陈华,徐鹤不好再坐着,于是站起身来,朝县衙方向拱了拱手道:“童生徐鹤感谢县尊大人关爱,明日收拾停当,我便启程去扬州备考!”
那书吏笑道:“小人一定将公子的意思带到。”
接着他又道:“县尊大人说南直文风昌盛,赴考之人甚多,道试会先考几个县,再后考几个县,不过估计海陵县按照县纲的次序,应该排在前面。”
谢良才见这书吏在这聒噪,心中不耐烦道:“你那陈大人还说了些甚,拣有用的说!”
书吏见他一副养尊处优的做派,心知必是哪家公子,知道得罪不起,于是陪着笑道:“陈大人的意思是,本来徐公子赴考,按朝廷规矩,童生赴考是可以使用朝廷驿站官船的。但考生多,易滋事端,所以请徐公子自行赁条小船赴考,这是陈大人特意为徐公子付的船资!”
徐鹤听到这诧异地看向书吏。
书吏反倒一脸羡慕地看向他。
人家举人赴考,也不过是礼房象征性的给点钱意思意思。
好家伙,咱这位徐公子,倒叫做事顶真的陈大人自掏腰包送钱给他。
这……
羡煞人也!
徐鹤再次当着那书吏的面谢了陈华,那书吏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谢良才见他走了,这才开口道:“小鹤,这次你若再中院试案首,那不就是小三元了?这小三元的牌匾可是能挂进祠堂里,光宗耀祖的哦!”
徐鹤苦笑摇头,若是以前他还能争取一番,这次院试的大宗师是杨寅秋,这人……盐场的事情徐家算是小得罪了这人一把,这人说不定就会从中生事。
不过,小三元……,想想就可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