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岁考即将来临,大宗师按计划,今日下马扬州,按临扬州府学。
城中所有读书人全都收了心思,不敢在外胡混。
因为是岁考,所以没有道试那么多正式。
扬州知府彭汝玉虽然没有出面,但还是委托通判李知节代为迎接王良臣的到来。
李知节跟王良臣原本在京时也是认识。
两人见面自然是一番寒暄。
就在李知节邀请他去馆驿暂住,晚上参加彭知府的欢迎晚宴时,王良臣却拉着他,说要去他的通判衙聊聊京中往事。
说实话,李知节跟王良臣岁数相差不少,且地位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京时,王良臣是翰林院侍讲,他则是个刚刚考中进士,观政之后就要外放的小小芝麻官。
要不是他文名在士林还算不错,两人在几次大佬组织的文会上有过几面几缘,北京那么大,他两压根不可能认识。
所以,泛泛之交,有什么可聊的?
通判衙其实不叫衙,衙是对通判的尊重,所以才把通判办公的地方叫衙,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通判署。
徐鹤每次去李知节的后衙,那是李知节在扬州城里办公和居住的地方,真正的通判署其实是在扬州城外。
王良臣提出去李知节衙门里坐坐,自然不是指家里。
于是两人带着下人,骑着马来到扬州城南的通判署。
二堂坐下后,果然,两人聊了些这些年的遭遇,少不得一番唏嘘感叹。
但很快话题就被转到徐鹤身上了。
“慎行,我听说你收了个学生,是徐阁老的族侄徐鹤?”王良臣问道。
一说到徐鹤,李知节便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果然,王良臣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李知节道:“慎行,老哥哥想请你个忙!”
李知节赶紧站起拱手道:“大宗师言重了,您说!”
王良臣就把徐鹤在松江被自家姐姐相中,准备找他为婿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少不了那日在海陵,沈玞和徐鹤发生的冲突也一并说了。
该说不说,沈王氏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
他这人确实非常老实,在海陵城回来后,不仅没有对徐鹤生气,反而劝说自家姐姐和外甥,不要跟徐家结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奈何自家外甥太能作,自家姐姐心眼也不大,这件事发生后,两人想来都是要报复的。
王良臣本来对徐鹤就有爱才之心,他深知沈家的手段,所以这阵子连睡觉都不踏实,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
后来左右打听之后方知扬州府通判李知节是徐鹤的老师,自己又跟李慎行有旧,故而今日特地来他衙中商量此事。
其实李知节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这种大事,自己那学生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但是王良臣的上门让他也为难了。
说实话,他对沈家的观感也不是很好,跋扈不仁,党同伐异,尤其是沈翰,这些年想回内阁想疯了,在朝廷里搅风搅雨,很多事情都有他的影子。
这样的人家,李知节是不愿让自家学生掺和进去的。
所以在王良臣郑重提出这件事后,他为了不驳这位大宗师的面子,只是口头上表示自己会劝说徐鹤,但私心里压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王良臣还以为李知节真的愿意帮忙,他以南直隶大宗师的尊贵身份,对李知节好一通感谢,这才告辞而出。
李知节送他出门时,王良臣道:“慎行,北冥先生最近盘桓金陵,终日饮酒,我怕他身体吃不消,你们熟悉,还是找个机会劝劝他吧!”
李知节闻言吓了一跳,自从陆云自杀,谢鲲在山东境内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在交割运粮饷的官船后不知所踪,这阵子,李知节他们这些友人都找疯了。
奈何这个时代联系全凭书信,这哪能找到谢鲲。
没想到谢鲲竟然来到了金陵!
李知节连忙躬身朝王良臣一礼道:“谢大宗师告知此事,我这两日就着人去金陵接子鱼过来!”
王良臣笑了笑,上了马回城里去了。
李知节不想跟王良臣同行,害怕他又盯着自己徐鹤的事情,于是等他走了一会,自己才骑马赶回城内。
到了后衙,他写了个条子,将这些天专心致志在府学苦读的徐鹤捞了出来。
见面后李知节便把王良臣的事情告诉了徐鹤。
徐鹤听到这事就有些头大:“老师,这王良臣怕不是来要挟我的吧?若我不答应,岁考便要被整治了?”
李知节神色一肃道:“浑说什么?王汝邻是个方正君子,绝不可能做这种下作之事,再说了,到时候我是岁考同考官,就算他王良臣不要脸,我也会帮你争一争的!”
有靠山就是香,徐鹤感动道:“谢老师!”
李知节这时叹了口气道:“刚刚王良臣说了你师伯的消息!他人如今在金陵!”
“什么?”徐鹤这半年也找谢鲲找疯了。
徐嵩入阁为什么挂兵部尚书衔?
就是因为倭乱愈演愈烈,朝廷需要他参赞军务。
但徐嵩是个务实的人,对于不了解的情况不会胡乱说话,所以他现在急需一个曾经在浙江跟倭寇周旋过的人帮忙。
而谢鲲就是其中最好的人选。
奈何谢鲲自从陆云死后,像是消失了似的,除了在山东登州老家住过一段时间后,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怎么找也找不到,没想到对方竟然跑到了金陵!
“老师,我去接师伯回来!”徐鹤毫不犹豫道。
李知节摇了摇头:“胡闹,你明日就要岁考,怎好离开扬州?这样吧,我派人去一趟金陵把他请来!”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没交代,对徐鹤道:“你先去岁考,等考完不必在府学等成绩,直接住到我这,你师伯最是在意你这个他的半个弟子,等他来了,你好好陪陪他,府学那边的事情你别担心,我去帮你请假,反正人也在扬州,左右无事!”
“这……真的好嘛?刚请完长假又请,高壁那真没事?”徐鹤心中暗道。
但奈何为啥他感觉不用被关着,好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