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读书人骂人,那你也得听得懂才是。
王良臣敦厚老实不假,但他也不是泥人,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呢。
不过这种情况要是给别的大宗师,欧阳俊可不就被揶揄暗讽一顿就算完的。
不被扒了澜衫都算他祖上烧了高香了。
王良臣道:“欧阳生员,你还质疑高国光吗?”
傻子都知道这时候但凡再敢崩个屁出来,大宗师就算是好好先生也要跟他算总账的。
欧阳俊“咕咚”一声跪下,连连在王良臣面前叩头道:“大宗师饶我则个,生员坐井观天,生员错了!”
王良臣点了点头:“你起来吧,以后不可孟浪!答应徐鹤的事情,回去叫家里把桥修了,这事也就罢了!”
欧阳俊哪敢废话,连忙又磕了个头,连连称是。
这件事说起来慢,但在考场上也就是个小小波折。
欧阳俊倒了霉,臊眉耷眼地去大门处候着去了。
这么一闹,倒是便宜了下面的一帮没交卷的考生。
虽然盖了章,不能重写,但好歹可以按照大宗师的讲解往中心意思上面靠一靠。
当然,从破题开始就写错方向的生员就没有这份意外之喜了。
等众人三三两两交卷后,果然,在王良臣的讲解下,又有三人写得文章颇让他和两位同考较为满意。
顿时,茶炉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第一场考完,又是五经题、和表、判等小场,每次考完,王良臣都叫成绩不错的生员去茶炉边取暖。
众人这次算是发现了,刚开始时,谢良才、徐鹤、高国光三人真不是幸运,也不是走后门,人家是真有水平。
不然大宗师顾忌物议,肯定不会让他们再去茶炉。
但人家三人,除了高国光之外,徐鹤和谢良才不仅去了,而且每场结束都能烤火取暖。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就算是高国光,也大部分时间都能去茶炉享受一番温暖。
而且最让众人心中感佩的是,大宗师并没有因为欧阳俊的冒犯,而刻意针对欧阳俊,反而在五经题和判题时,因为欧阳俊答的好,也赏他去了茶炉。
这把欧阳俊臊的不行,看到徐鹤等人时,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最后一场。
眼看天色擦黑,整整考了十多个小时,中间生员们只有早晨吃了点东西,此时早就饥肠辘辘。
王良臣一声令下,让没有完成考试的生员不准动笔。
还在伏案的生员们听到这话时哀鸿遍野,丧气无比。
但没有一人敢再动笔。
因为这时若是不放下毛笔,按例,是要照舞弊论处的!
一天考试结束,三声炮响,诸生鱼贯而出。
高国光见生员们全都离开后,见王良臣站起,连忙退后躬身一揖道:“谢大宗师维护犬子!”
王良臣笑道:“我非维护你的儿子,而是为国取士,不偏不倚而已,再说了,我辈岂能引有人质疑,而不取有真才实学的官宦子弟呢?这样,也是另一种不公平啊!”
彭汝玉三人听了这话,对王良臣这人的评价又高了两分。
甚至李知节在心里都想着,可惜王良臣保媒的是他外甥女,若是他的亲生女儿,亮声有这么个老丈人倒也不错。
但一想到王良臣的身份,他心里还是暗暗摇了摇头。
政治不论个人。
只要你属于某个圈子,那即使你人品再好,为官再如何清廉,但圈子的大环境决定了你这人的前途命运。
沈家的圈子?
可惜了啊!
也不知道李知节的可惜说的是王良臣还是徐鹤。
等彭汝玉邀请王良臣吃饭的功夫,他转头对落在后面的高壁道:“高教授,这两日我有事叫我那学生去帮忙,请你允个假!”
高教授一听徐鹤又要请假,不由头疼不已。
可又一想这小子刚刚还救了自己父子,这时候若是不允,实在是……
无奈,他只好对李知节道:“李大人,这徐鹤已经请假太久,好不容易回府学,你这……,罢了,只求大人叮嘱他勿要荒废学业,来年乡试,他若不成,可就太惋惜了!”
李知节知道高壁是为徐鹤好,于是停下脚步郑重道:“高教授放心,我一老友要来扬州,他学问很好,到时叫徐鹤天天请益,倒也不会耽误了!”
高壁还能说什么?
就像后世的尖子生,天天请假回去,家长说请了私教。
做老师的一边担心这私教的质量,一边又期待自家尖子生学问更上一层楼。
这个纠结啊!
徐鹤早就知道自己又要请假了,回到斋舍就收拾打包起来。
高国光见状,连忙道:“亮声兄,刚刚感谢你帮忙答出那个对子。”
徐鹤无语道:“那是你自己答的,我没教你!”
高国光感动道:“你伸出手掌,比了个三和二,不就是的意思嘛?”
徐鹤白了他一眼:“我说的是海陵的雨声寺,寺中有老槐,前后三进的院子,还有钟鼓楼各一座,槐树森森,古庙三进二楼!”
“~~~~~~~~”高国光。
徐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我这个联用雨声寺对南山寺,都是海陵的寺庙,稍工整些。但你的对子对得更好!”
高国光感动道:“谢亮声兄了,总之,要不是你……”
徐鹤嘿然道:“你小子瞒得我们好苦啊,原来你竟然是高教授的儿子!”
高国光苦笑:“天天在老爹眼皮子地下,确实挺苦!”
老子校长儿子学生,徐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保重。
徐鹤刚收拾好,谁知吴德操从外面走了进来,徐鹤见了笑道:“没想到耀臣兄这次岁考倒是颇为认真,考得怎么样?”
吴德操一脸生无可恋地倒在床上:“我哪是认真,只不过害怕提前交卷,狗屁不通被大宗师训斥,故而场场都等着吏员们统一收卷,最少不用在大家面前丢丑!”
“额~~~~~~~~~~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