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为说明朝是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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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鲲和戚继光离开了。

  徐鹤感觉生活一下子又回归平淡。

  接近年关,府学已经放假。

  原本准备带着顾姐姐直接回海陵的徐鹤,此时却在扬州大肆采购吃喝用度。

  足足装了一马车的东西后,马车直奔府学送礼去了。

  别误会,官学不是社学、私塾,年关时是不需要给老师送礼的。

  但人家高教授和焦泽焦训导,这半年来对徐鹤请长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好不去意思意思。

  国朝的官学的教官日子过得还是很清苦的。

  教官的经费是靠地方拨点税收支付,若是县小且穷,则税收等于零,其收入更是收的可怜,只能靠学田鹤义田的田租。

  若是田少伙食遇到天灾,田里产出少,这教官们的日子便更难捱了。

  所以别看高壁和焦泽见到大宗师和彭汝玉等人都不用下跪,只作长揖,甚至彭汝玉等人还对他们很客气,有时候朝廷下命令,转达时也尽量委婉。

  可咱们这个社会,清高者必贫寒,这是一条铁律,他们的日子苦得很。

  因为级低禄微,除了三年两次的岁考和科试,可以从考生报名费用和派廪生作保,以及入学之附学生员所教束修中弄点银子外,别的地方就一点进项都没有了。

  当徐鹤走进公廨时发现,原本雷打不动守在门口的门夫早已回家忙年去了。

  整个府学和公廨内比平日里安静了不知多少。

  敲了敲门见无人应声,徐鹤只好叫人把东西放在门口,自己带着吴德操走进公廨后厅。

  刚进后亭,就见黑烟袅绕,两个咳嗽的声音此起彼伏。

  走近了看,他惊讶的发现,高壁和高文达父子二人正在引火做饭。

  可能是没有经验,也可能是柴是湿的,这父子二人围着炉子,又是吹气,又是扇风,折腾了半天,火没引着,烟倒是把父子两的眼睛熏成了桃子。

  “爹,要不咱们还是请个人来吧?”高国光一边抹眼泪一边问身边的父亲。

  高壁也是泪涕横流,可他拉不下脸出去求那些市井小民,于是摇了摇头道:“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你这性子,还是太过急躁!”

  高国光一阵无语:“爹,等我把性子磨平了,咱爷俩都饿死了!”

  他的话音刚落,炉子里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噗呲”一下又灭了。

  这下子直接把高教授给整崩溃了。

  只见他一把将手里的火折子扔在地上,悻悻然骂道:“杀人无力求人懒,千古伤心读书人!”

  此言一出,徐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壁见是徐鹤,那个尴尬的哟。

  连忙用袖子将他那大花脸遮住,进屋子整理仪表去了。

  倒是高国光跟徐鹤熟不拘礼惊喜道:“亮声,你怎么来了?”

  徐鹤笑道:“年关将近,我和耀臣兄来看看教授。”

  高国光苦着脸道:“原以为府学上课的日子就已经很苦了,谁知道放了假,这日子直接没法过了。”

  徐鹤低头一看,只见炉子边摆了几个陶碗,碗中绿油油一片,好家伙全是野菜。

  “你,你们就吃这个?”徐鹤诧异道。

  高国光有些不好意思道:“府学放假,我和爹就只能吃些苜蓿饭了!”

  苜蓿饭其实就是粗粮一碗,小菜几碟的俗称。

  学官们自嘲自己过得跟马似的,天天只能吃些野菜苜蓿度日,故称“苜蓿饭”!

  徐鹤叹了口气道:“好歹也买两块豆腐啊!”

  “扬州物价腾贵,两块豆腐就要四文钱,我爹说要把这钱省下来给我买些程文来看!”高国光说道这,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似的,有些哽咽道。

  这时,高壁洗了脸从房中走了出来,此时的他早就恢复了往日里不近人情的样子。

  冷着脸问徐鹤道:“马上就是春节了,你不回家,到我这来作甚?”

  徐鹤心中腹诽这老高变脸比翻书还快,笑着一揖道:“快过年了,买了些节礼给老师和训导们送来。”

  高壁闻言皱眉道:“没这规矩,不收!”

  徐鹤苦笑,身边的吴德操连忙道:“高教授,您就收下吧,这也是亮声一片心意。”

  谁知他把自己当小透明还则罢了,一闪现在老高面前,高壁就一脸嫌弃道:“你这附生,还好意思出现在我公廨,若不是徐鹤说请,年前我就治你了!”

  高教授,您当我不存在,我现在表演个原地消失!

  吴德操躲了。

  只留下徐鹤直面高壁。

  徐鹤道:“教官们平日里辛苦,我这也是作为学生的一点心意。”

  “再说了,这也不全是给您的,焦训导他们人人都有!”

  高壁还想拒绝,奈何高国光道:“爹,你想做守节君子,但也不能让焦训导他们跟着你一起挨饿啊!总不好拂了亮声的一片心意吧?”

  高壁本想训斥高国光,但看到儿子这半年来,愈发瘦弱的身板,心中终究不忍道:“扫雪呼童,莫谓今朝点卯;轰雷请客,都知昨日逢丁!”

  不懂大魏朝官学规制的人,肯定听不懂这两句话。

  这幅对联其实是老高对其困窘的自述。

  古代地方官衙门里都有书役,要按期点名查验是否到岗,这叫!

  而教官公廨中,只有家童而已,所以大雪天喊自家家童扫雪,就像点卯一样,但又不是真的点卯。

  老高这上联是自嘲这个官当得窝囊呢。

  教官们平日里没有肉吃,连请客也没肉招待,要想吃肉,只能等春秋两季的阴历二月和八月祭孔。

  因为祭孔都在上旬丁日,故称丁祭。

  祭祀时要呈上整猪一头,叫少牢。

  祭祀完,这头猪便归学校的教官们分享,名为分胙。

  每年也只有这时候教官们才有几餐饱肉吃。

  若恰好在丁祭后有客来,或者教官有重要的客人要请吃饭,便会安排在此时。

  所以老高戏称,教官们一请客,人们就知道丁祭已经过去了,故而便有“轰雷请客,都知昨日逢丁”之说。

  徐鹤听到这话,心中想得却不是老高有多惨,而是大魏朝没有科学养猪这一说,猪肯定是喂不肥的,即便有肥猪,大家也舍不得拿来上供。

  所以一头猪顶多也不过百来斤,分到老高这估计也就二三十斤。

  这年月又没有冰箱,一次性吃不完,那不是浪费了?

  嘿,有点意思,估计会分些寄存在肉铺,想吃时,割上一点打打牙祭也说不定。

  送完礼,徐鹤与吴德操走出府学,看着路上萧瑟的街景,他拢了拢领口感叹道:“至正三十六年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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