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喜虽说接受过正经八百的正规高等教育，坐馆当过大夫，下海做过生意，融资开过医院……生活经历可谓丰富多采，然而，在边沐看来，骨子里，黄伯喜其实一直是个比较守旧的传统手艺人。丰厚的生活阅历其实对他产生的积极作用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大。如果当初安心在医院待着，熬年年等退休，以黄伯喜医药同修的聪明才智，最次也比匡衣衡、欧阳子夜、陆式远……那种层次的知名医生强得多，收入稳定、声名远播，家庭和睦……也不失为一种美满人生。如果当初潜心研究市场规律、尊重生意场的规则、广交商圈好友……黄伯喜最次也能混到闻伯庸那种程度，最起码，他现在可以坐拥至少一家规模可观的小型医院养他们老两口的老。如果当初黄伯喜遇到一位锐意进取、尊重科学、与时俱进的“六顺荣”总经理，双方能够推心置腹、精诚合作，而不是互相提防、彼此设限，那他现在最次也是“六顺荣”或者“康棣”医药的平级合伙人，那要算起来，一年最保守估计也能稳赚300万以上红利，而且，那还是税后纯收益。这些帐，边沐都用算筹一笔笔替黄伯喜算过。然而，现实从来不认可各种假设。黄伯喜为人在专业方面略显狭隘保守、贪图小利、精于算计……这直接导致通向罗马的条条大路他最终都没能走通。明明儿女已经很不争气了，他呢，人老惜子，偏偏还一门心思给孩子们拼命往家里搂钱。唉！老也老了，黄伯喜的人生之路越走越窄。但是，这不能成为众人算计他的理由。严格讲，黄伯喜甚至算不上边沐的朋友，现如今，站在技术角度，边沐完全有能力看透黄伯喜新配方新方案的“底牌”，顺水推舟的话，楚经理只须拿出少量的资金，黄伯喜也得跟“六顺荣”医药公司签合同。边沐完全具备这种能力。不过，边沐为人正派、坦荡、阳光，这种下三烂的龌龊事他可做不来。楚经理突然连升两级半，估计兴奋得还没缓过劲呢！新官上任三把火，每一把火他肯定希望燃放得灿烂一点，否则，陶文婕以及她背后那些人立马就会把他这个“过渡式”总经理一撸到底。楚经理可能认为边沐人挺老实，小县城来的嘛！给点好脸色，说几句好话，边沐也就不好再坚持了，更何况，楚经理自认为待边沐一直礼敬有加，这种时候提出技术方面的指导要求，想必边沐自然而然地就会将黄伯喜的“底牌”和盘托出。“他待我还算客气，很大程度是因为秦总经理的关系，若要追根溯源的话，我就算欠人情那也是欠章助理的人情，跟他完全不搭界的，现如今，看我有点特长，仗着平时那点虚情假意就想让我帮着他们算计黄伯喜？靠！啥逻辑嘛！”想到这儿，边沐不由地动了几分怒气。说得严重点，楚总经理这是不把边沐当人嘛！最起码，不是平等待人的作派。边沐明显感觉到自尊心有些受挫。与此同时，边沐进一步猜测，眼前这位表面看上去和和善善的楚经理应该没什么真才实学。“以他这种作派，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被陶文婕他们撤换掉，那我还必要吃你这套？！脑子有病啊！”想明白这一层，边沐大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楚经理，我跟黄老先生其实并不熟，加之最近大家手头杂七杂八的事还挺多，所以……在‘益筋丸’改进方案问题上，我们从来也没有正式交流过，他老人家持哪种逻辑思路我还真不是很清楚，在我印象里，‘益筋丸’应该属于非常传统的中成药，所以……黄老在这方面比其他技术人员更有发言权，毕竟，我们车间好多设备表面看着挺高大上的，在继续提高疗效这方面，那些高精尖流水线未必能起多大作用，就工作重心而言，我觉着还是应该以黄老为主比较妥当。”不显山不露水的，边沐已经将黄伯喜的技术等级拔高了几度。即便如此，边沐也没说一句假话。原则上，面对任何人任何事，边沐都不想说那种违心的话，这一点，对于一个像样的中医大夫尤为重要。至于楚经理能够理解到哪种程度，那还真得看他的真本事了。“哦……有道理！那……咱们再谈谈你的方案，你是知道的，秦家父子在咱们公司恣意妄为，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所以……你设计的改革方案一旦顺利通过专家组的技术评定，公司怕是也给不了你多少技术分红，更何况，跟黄伯喜相比，你毕竟是咱们公司的内部员工，钱财方面只能多少受点委屈了。”说这话的时候，楚经理脸上始终带着非常自然的微笑。听完这话，边沐心头那把无名业火“腾”地就被点燃了。时至今日，秦家父子到底咋回事，各个主管部门还没给出正式、明确的结论，他楚经理此刻竟然如此草率地就给秦家父子下了定论，之前他咋一个字也不说呢？！关键时候，楚经理这就秒变成了小人了！tmd！边沐突然想骂人了！强行往下压了压心头怒火，边沐脸上堆笑回应了几句：“您也太高看我了，跟黄老相比，我最多就是个技术补丁，如果真能给咱们公司带来点收益，我就很开心了，钱不钱的，再议吧！”“谦虚！那……你什么时候把具体方案拿给我啊？最好是电子版和普通文字版都拿来。”好嘛！楚经理大大方方这就开口直接索要了。一时间，边沐气得差点笑出声。“这是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了，呵呵……他好歹也是正经名牌大学毕业，就这底蕴？！我靠！某种意义上讲，我曾经还是他父亲的救命贵人呢！平时没啥具体表示也就算了，小爷我凭真本事挣点钱，你tmd的轻描淡写的全都给我抹了啊！什么东西！不遇事还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气吭吭，边沐心下暗忖道。陶文婕那么轻狂的实力派面对边沐还得时不时打打感情牌呢，眼前这位楚经理算个什么东西嘛！还在这儿装上13点了。“目前，我搞的那个破方案好多细节还得进一步完善一下，您放心，适当的时候，我第一时间交给您！”“我果然没看错你，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好！先聊到这儿吧！待会我得会见一位重要的客人，改天咱们再详谈。”“好的，那您先忙，再会！”说罢，边沐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