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啊啊啊……!”
公安的地下秘密实验室,无菌舱中。
隔着坚固的防爆玻璃,仍然能听到痛苦的哀嚎声。
很奇怪的是,同一个声音,却交替出现儿童和少年不同的质感。
最开始尖锐响亮的童音占了上风,但渐渐地悠长低沉下去。
最后归于静寂。
“幸好没有别人听到,不然会以为我们在虐待未成年。”
灰原哀瞪着熬得通红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说了句冷笑话。
旁边的人礼貌地嘴角上扬,摇了摇头。
“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和小哀。
两个人的形貌都在6、7岁,身高也相仿。
刚好和按成年人高度设置的无菌舱门锁平齐。
“未成年?”他又指了指无菌舱中那个身影。
言下之意,那一个人能打咱们俩。
刚才像帐篷一样,完全罩住里面的人的毯子,现在只是裹住了身体的大部分。
因为强烈的反应而在地上翻滚,那个身影的四肢都伸出了毯子外面。
能看出是个身高适中,但身形很修长的少年。
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一时看不清表情。
“喂,江户川,你怎么样?”
小哀按住门上的按钮,通过对讲器向舱内叫道。
“身体的感觉,有哪里不舒服,或者……”
“没有。”少年的嗓音略带沙哑,可能是刚才喊叫得太用力了。
但他的语气却是轻松愉快的。
“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好过。”
“还有……”
他抬起头,将湿漉漉的头发甩到后面去,露出颇为英俊的脸,和充满睿智光芒的双眼。
“叫我工藤……”
“工藤新一。”
“……”
和小哀一同沉默了一阵的高远,突然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容。
“工藤君,”他眨了眨眼说,“下次再说这么帅气的台词时,先把衣服穿上。”
“啊,糟、糟糕……”
裹着毯子的少年不光是脸,整个人都变红了。
手忙脚乱了一通后,工藤新一终于走出无菌舱,老老实实地请小哀为他检查身体。
脸上带着克制不住的笑容。
“啊,终于!”不顾小哀一再提醒的“别说话”,他感叹地说道,“这样的身体才对嘛!”
“当小学生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呃,抱歉……”
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两人还是自己之前的境遇,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停下抱怨,关心地看了看小哀和高远。
“我现在要观察多久?”
“如果确定没有问题的话,你们是不是也可以恢复了?”
小哀自顾给他取下测心率血压的腕带,收拾好仪器,才平静地说:“在短期之内,我应该都不能变回去。”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
尽管有安室透在身边,帮他挡住了许多麻烦,但他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那个庞大的黑色组织的压迫性。
而眼前的这个女生,灰原哀,宫野志保,或者用那个组织的代号,叫做“雪莉”……
她既然背叛了组织,身份一旦泄露,一定会被灭口的。
她手中可是掌握着如此不可思议的,几乎能控制人生进程的药物呢。
“那么,”工藤新一转向了另一边,“高远先生……不,远山……”
“……要命了,你这个名字,我总是想起那家伙来!……”
他挠着头说不下去了。
高远微微笑着,对他的吐槽不置可否。
“叫什么都可以吧,反正我恐怕直到生命的终结,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非常凄凉的一句话,却被说得轻描淡写。
工藤新一不解其意地皱了下眉头。
“他的体质对APTX4869的适应性相当不好……你可以理解为过敏。”
小哀解释说,并没有对“终结”什么的加以反驳。
“所以,无论是原药物还是解药,他都不能再服第二次了。”
……
“……什么?……新一,你说真的?……那真是、真是太好了……”
双手都握紧了红色手机,小兰顾不上身在街头,喜悦的眼泪已经涌出了眼角。
“什么嘛,我才没有哭呢!……大笨蛋!……”
“好呀,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了,但那种无法抑制的激动仍然冲击着胸膛,令人想放声歌唱,想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心情。
捂着嘴轻笑着,小兰又流泪了。
街角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男人个头很高,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叼着烟,有一种令人难以靠近的气质。
小兰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男人因而停下脚步望着她。
“你又哭了,”他说,语气像对熟人那样平常,“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在哭。”
换作平时的小兰,一定会说“我哭都不行吗”“你谁呀”。
然而现在她的心情实在太好。
于是仰起脸对男人说道:“我男朋友,他要回来了!”
男人反而有点意外了。
“回来?”他问,“他之前去哪里了?生病了?”
“啊,不是!”小兰终于意识到差点说漏了嘴,连忙补充道,“他因为有事务要处理,所以临时去米国住了一段时间。”
“哦。”男人说。
他点点头,看样子打算结束这段对话。
然而小兰瞪大了眼睛,像刚看见他这个人一样打量着他。
“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男人的脚下差点踉跄了一下,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我刚才的话说得很清楚吧?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也在哭。
合着你到现在还没想起来?
……算了,记性太好,是我的错。
“啊!”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小兰叫了出来,“我们是在米国见过吧?一年前,在纽约?”
男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同时嘴角向上翘了微不可察的一个角度。
好像那就算笑了。
随即,他抬手到眉前作了个手势,像是打算告辞。
但小兰也在同时礼貌地躬身致意。
“幸会了,我是毛利兰。先生您……”
男人点点头,却没有停留,和她擦肩而过。
只是随着香烟的明灭飘过来一个名字。
“赤井秀一。”
……
“近日,在米花市,警方再次迅速破获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
“凶手是……据称他是因为……”
“搜查一课强行犯调查三系的目暮警部表示,这次破案,多亏了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大力协助……”
“工藤新一这个名字,相信大家并不陌生……”
“他曾经因为多次独力解开命案谜题,被民众称为‘霓虹警察的救世主’……”
“大约8个月前,工藤新一为了调查事件,离开霓虹,前往海外……”
“这次的强势归来,是否要向近期活跃的诸多名侦探发起挑战呢?……”
“……”
苦艾酒来到酒厂本地据点的时候,琴酒正靠在窗边抽烟。
伏特加正无所事事地用手机刷新闻。
“大哥,你看!工藤新一,那不是……”
“工藤新一?那是谁?”
琴酒毫不在意地从叼着烟的牙缝里挤出一句。
对于小弟说的那个不知所谓的人名,就这么一句,已经算给面子了。
他转向不知为何有些愣神的苦艾酒:“回来了?”
“那个远山……”
“一个神经超级大条的幸运儿。”苦艾酒笑着说,“在医院醒来后就大骂霓虹政治黑暗。”
“他好像把那一枪算在了吞口议员的政敌的头上。”
“至于头脑方面,只能说,差不多有他身手的一个零头。”
“要是在米国,这一套可能更吃得开吧,毕竟有什么‘硬汉派侦探’之说。”
话说得很婉转,而且不乏褒扬。
但琴酒能听出来,还是阴阳怪气占了大部分。
好像在抱怨自己怎么请她去调查这么块废料。
“不过你也乐在其中吧。”琴酒审视着她容光焕发的样子说。
苦艾酒登时撇了撇嘴。
“纯爱系的小男孩,恶心!”
她修长的手指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支女士香烟。
随即放肆地凑上琴酒的香烟火头,猛吸了一口。
琴酒哼了一声,向后退去,冰冷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愠怒。
然而苦艾酒喷出一口烟,哈哈笑起来。
“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也不管琴酒爱听不爱听,她很是绘声绘色地把游民蜂起剧团的案子讲了一遍。
其间点缀着对三名凶手的卑劣、雾生锐治和湖月玲於奈的软弱、以及远山夜一所谓正义发言的鄙夷。
就没有她不吐槽的。
“所以,有趣在哪里?”早就开始在一旁偷听的伏特加忍不住问。
“那位游民蜂起的创始人,歌剧院的老板,黑泽和马。”苦艾酒挑着眉梢,向琴酒投去一瞥。
“真巧啊!我记得你好像就是俗家姓陈……哦不,本名是黑泽来着?”
从来没人敢这么跟大哥说话,伏特加想。
固然加入组织都需要经过严格的身份审查,但大哥的身份资料,应该只有“那位大人”掌握。
没人敢当着面直勾勾地就问出来。
但琴酒那张阴冷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齿间咬着的香烟沉默地一明一灭。
“不算巧,”他突然说,语气平淡,“黑泽和马,本来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苦艾酒觉得,他转过身时,应该是哼了一声。
一个不屑的冷笑。
……
如果说,苦艾酒的归来还在琴酒的意料之中,那么波本的突然到来就纯属添堵了。
“你是来找我大哥汇报工作的吗?”看见自家大哥的老对头,伏特加抢上一步,率先开启了互喷模式。
反正向来都没喷出个胜负来,当然先喷一句就是一句。
波本却罕见地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夸张地上下打量着伏特加和琴酒,随即笑起来。
“我最近拓展了一门业务,叫做‘代写检讨,批发荆条’,我猜有些人会有需求的。”
伏特加有点发怔。
代写检讨他听懂了,但是……
“荆条是什么?”
波本直接被逗乐了。
“负荆请罪啦!你问问你亲爱的琴酒大哥,没准他会懂的。”
他把伏特加雄壮的身体扒拉到一旁,走上一步,跟一直保持着冷冰冰的琴酒对视。
“工藤新一还活着的事,你以为你不说,boss就不会知道了吗?”
“工藤新一?……”
之前刚被嘴碎的小弟科普了这个名字的琴酒,终于想起来了。
但那不过是个爱玩侦探游戏的小屁孩,杀死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难。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伏特加的真实身份,就被放翻了。
就算他不死,又有什么问题?
“你是用‘那种药’杀他的吧?”波本尖锐地指出。
“服了那种药而没死的人,你觉得意味着什么?”
“雪莉?!”
琴酒瞳孔一缩,这是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但波本的笑容里嘲讽的味道更浓了。
“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那个雪莉?”
“别忘了,她可是我们共同干掉的。”
“你是不相信我的眼睛,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的?”
琴酒缓缓点了点头。
雪莉死了,这一点,他本该笃信不疑。
至于其他的可能,他懒得费神去想。
他做事一向直接。
“一个高中生而已,再给他一枪,也不是难事。”
“在他正和警察打得一团火热的时候?”波本反问。
“既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种药下复活的,也不知道他背后还有什么势力,就用一颗子弹解决一切。”
“这么粗鲁的方法,该说不愧是你吧。”
尖酸刻薄的语气,并没有令琴酒破防。
组织里嫉妒他受到“那位大人”青睐的人,从很早起就不要太多了。
但波本的反驳也有几分理由。
只不过琴酒擅长的调查,是监听监控,闯空门抄家,或者把人抓来严刑拷问。
前几条在以为工藤新一死了的时候都做过了。
就因为没查到什么,才把这个名字删除出了记忆。
现在……
“好啦,你们两个!”苦艾酒突然息事宁人地说道,“区区一名高中生而已。”
“我去摸一摸底就好。”
“你?”波本惊讶地转过头。
像看见天下红雨。
或者消极怠工的安倍晴明突然出现在朝堂上。
“你不是要去‘休息’了么?”
“休息”两个字读了重音,知道他指什么的苦艾酒脸色微变。
所幸波本一击脱离,转头耸了耸肩。
“而且你的身份也不好办。”
“不像我,我的侦探师父,可是工藤新一的青梅竹马的父亲呢!”
你这话说着不绕口吗?
被他全面占了上风的苦艾酒和琴酒都露出这种眼神。
“总之,”毫不在意的波本继续道,“据我那位师父说,他和工藤新一,最近刚好接到了同一个委托……”
“就是说你已经决定要去了。”苦艾酒伸出手来,端详着自己翠绿色的美甲说。
“特意跑到这里来,是让我们领你的人情吗?”
波本冲着她露出笑容。
“那倒不至于。”
“我只是想让某些人知道,为了组织的利益,我是可以放下私人恩怨的。”
没等琴酒回答,他便点头表示告辞。
临去之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举到耳边,像是宣誓。
“HailHydra!”
几个人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这家伙……”伏特加终于想起了吐槽。
“他不是跟那个毛利小五郎相处时间太长,脑子秀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