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织那家伙,就是经常离家出走啦!”黑江奈绪子如是说。
“至于原因,还不是她爸嫌她嫁不出去,要当老姑娘了。”
“那个大叔啊是个酒鬼,纱织挣来的钱都被他买酒喝了,还要骂纱织,他们家就没有一天不吵不闹的。”
带着八卦的表情说了个痛快,她才像刚醒觉一般用手挡住了嘴。
“纱织小姐才28岁不是吗?”远山夜一随口说,“还没结婚不是很正常嘛。”
“那是你们大城市。在我们这里,差不多是儿女很小的时候,就由父母互相结亲了。”黑江奈绪子说,“像我们另外一个朋友寿美就是这样。”
她并没有说她自己的情况。
远山夜一也没有问,而是问:“那岛袋君惠小姐呢?”
“她是神社的巫女嘛!”黑江奈绪子挥了挥手。
“再说,她肯定也像长寿婆一样,吃了人鱼肉……”
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
黑江奈绪子的脸上有艳羡而又嫉妒的表情。
“人鱼?”明美问,“就是儒艮吗?”
“不不不,那种普通的哺乳动物怎么可能!是真正的人鱼,人鱼啦!”
远山夜一看着黑江奈绪子的脸,心想你还知道儒艮是哺乳动物呢。
从小接受的也是现代科学的教育,却一头扎在虚无缥缈的迷信中不可自拔,害人害己。
这应该说是糊涂,还是贪婪?
看着明美露出好奇的样子,黑江奈绪子相当满足地笑了笑。
“你们没听说吗?三年前,岛上的仓库发生火灾,里面就发现了一具人鱼尸体!……”
……
“仓库火灾的事,我们也听说了。”工藤新一和小兰回来以后说。
“我们在神社询问岛袋君惠的时候,她和纱织的朋友,那位海老原寿美也在。”
“她讲得倒是绘声绘色的,”小兰说,“但是把一场火灾说成那样,总觉得有点让人别扭。”
“但君惠小姐一口咬定那具尸体不是什么人鱼,只是身份不明的中年女性,有可能是游客。”新一说。
“不过警方也没有查出具体身份,只能按不明人员记录了。”小兰说。
除去小五郎外,剩下几个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俩一人接一句地说话。
“原来侦探搭档是这样的啊!”明美打趣地说,“看来我还要多多学习。”
醒悟过来的小情侣腾地红了脸。
两只手却拉得紧紧的,一直没分开。
“我们这边的话,”安室透接上来说,“小五郎师父为了向门胁弁藏套话,一直在跟他喝酒。”
所以他才变成这个样子吧……
众人的目光里都写着这句话。
躺在沙发上的小五郎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欠了下身,嘿嘿笑了两声,又喃喃着睡过去。
安室透耸了耸肩:“不过我和……柯南,也借机看了一下纱织小姐的房间。”
应该说,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个装着必要生活用品的旅行包。
有换洗衣物,洗漱用具,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一些药品。
“收拾得很有条理,像是经常出门的人。”安室透说。
也就是说,周围人说的“纱织常常离家出走”应该是真的。
远山夜一点点头,思考下一步要从哪里入手。
总不能真的等到晚上的祭典,让岛袋君惠再次杀人。
对了……
他还没开口,有一个声音悠悠地抢在了他前头。
“那位纱织小姐,以前好像是个业余演员。”
“嗯?你怎么知道的?”安室透看向扮成柯南的高远。
“你查她东西的时候,我就随便翻了翻相册。”高远说。
“有几位年轻女生的化妆照和演出照,占了很大比例。”
工藤新一闻言点了点头。
“我也听君惠小姐和寿美小姐说了,她们大学时期是同一个社团,还拍过电影短片。”
“所以,”高远笑了一下,“那位纱织小姐,很可能擅长化妆与变装。”
工藤新一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她有可能没死,而是假扮成了其他人?”
“或者其他人假扮成她……”高远说,“她和她的朋友,不是都在那个社团里吗?”
真是身为前杀人犯的职业嗅觉啊!
远山夜一有点感叹地想。
但是眼前的线索似乎有点绕路。
他还没想到如何把话题拉回来,工藤新一已经抄起手机拨号了。
“您好,请问是XX牙科诊所吗?……我想问一下,四天前是不是有两位年轻女生去看诊?……是的,有一位染着头发,戴眼镜,另一位是黑长直……”
“君惠小姐说,四天前纱织小姐还陪她去本岛看过牙医。”
趁着新一打电话的工夫,小兰解释了一句。
等到电话挂断,新一的表情也严峻了很多。
“君惠小姐对我们说的是她去看牙医,但诊所那边说,看牙的是那个染头发戴眼镜的女生。”
“是纱织小姐?”看过纱织照片的安室透猛然醒悟,“对了,她的行李里还有止痛药呢!”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君惠小姐为什么要撒谎?”
工藤新一托起了下巴。
门外突然响起了密集的鼓点。
隐约可以听到人声鼎沸。
“不好,祭典开始了吗?”还没有全盘想通的工藤新一,以侦探的本能预感到了不妙。
“我去盯着君惠小姐!”
他猛地冲出去,倒是没忘拉上小兰。
安室透刚想跟上,又被远山夜一拦了一下。
“你跟他们一起吧,我和明美去那个烧死过人鱼的仓库看看。”
“人鱼?”安室透一时有些莫名。
远山夜一认真地点点头。
“那里可能藏着‘长生’的秘密。”
……
“君惠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岛袋君惠刚刚走出门,就看到了白天来找过自己的那对高中小情侣。
真是多事,怎么在这个时候……
收起内心的焦急,君惠自然地一笑。
“是工藤君和小兰啊,你们参加祭典了吗?应该听到我说,要在瀑布那边发放儒艮之箭吧?”
说着,把手上的三支箭扬了一下,作为证明。
工藤新一的目光一亮,走上前来。
“这就是长寿婆亲手制作的儒艮之箭啊!”
“对了,我们想拜访一下长寿婆可以吗?”
“君惠小姐你就去忙吧,大家还等着你呢。”
说得倒轻巧……
君惠在心里吐着槽。
如果自己不在,你们去“拜访”什么人呢?
“不过,祖奶奶刚才主持祭典仪式,已经累了,恐怕……”
脸上带着抱歉的神情,这么回绝道。
但工藤新一丝毫不为所动。
“没关系,就隔着门问候一声也行。”
“毕竟是超过130岁的老人家,太难得了,应该能进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吧!”
一改往日的风格,关东的高中生名侦探,开始死缠滥打。
岛袋君惠呵呵冷笑着,挡在房门前。
不能让他们进门,这是一定的。
固然为了防止受到怀疑,君惠有一套唱双簧的办法,但现在什么也没准备好。
而且,她还有个“约会”要赴。
“工藤君,你……”
“是啊,新一,你这样太失礼了。”小兰适时地接上来。
“你是男生啦,怎么要强行拜访只有女性居住的地方呢?”
“还是让我代表你进去就好。”
她笑着看向岛袋君惠,随手捏了捏手指关节。
清脆的“咔咔”作响。
东京都空手道大赛女子组冠军。
这是初见面时她向君惠的自我介绍。
本以为那只是高中生臭屁而已,没想到是威胁的伏笔。
感觉像秀才遇见兵,岛袋君惠气坏了。
“你们两位,太无礼了吧!”
“是啊!”没想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怎么能强行要求进入别人家呢!”
君惠吓得一哆嗦,像被蜜蜂蜇了脖子一样逃开了那扇门。
一个明显带着混血形貌的金发青年拉开门走了出来。
顺手提了一串东西,放在檐廊上。
苍白的假发,满是鸡皮皱纹的面具,还有在众人面前出现的、长寿婆的全套服饰。
最后是一对皮带,不知道是束缚什么的。
“你还说我!”新一瞪眼道,“你是怎么进去的?”
安室透耸了耸肩,没有解释。
只是打开自己的手机,把一个视频放给岛袋君惠看。
那是进行完祭典仪式的长寿婆。
她蹒跚地走进房内,摘下假发和面具,解开束缚着自己交叠起来的大腿和小腿的皮带。
恢复了岛袋君惠的真容和身形。
君惠吃惊地捂住了嘴。
“根本就没有什么长寿婆,是吧?”工藤新一问她,声音却变得十分温柔。
“或者说,曾经有,就是君惠小姐的祖奶奶,但她后来过世了。”
“而这个岛被称作人鱼岛,长寿婆的传说已经成了岛上旅游的噱头。”
“君惠小姐是为了这个,才扮起长寿婆的吧?”
“不惜以青春女性的身体,承担起那本不该施加在你身上的,漫长岁月的重任。”
“真是辛苦了。”
听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少年体贴的话,岛袋君惠有片刻的脆弱。
那是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无法抱怨,也无法向任何人倾诉的委屈和疲惫。
她的眼眶微微地湿了。
但也只是眨眼工夫,她又挺直了腰。
“不过……”
“不过,以这种理由杀人,也是不可以的。”工藤新一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等君惠想出话来分辩。
“门胁纱织小姐,就是因为知道了君惠小姐这个秘密,才被灭口的吧?”
“她常常会离家出走,所以把她的尸体藏起来,别人也不会有怀疑。”
本来精神紧张地听着他发言的君惠,突然松弛下来,轻声一笑。
“哎呀,你们侦探是不是都会天马行空地想像?”
“怎么会说我杀了纱织呢?”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没有证据。
冷静,岛袋君惠。
虽然计划有变,但应该不影响大局。
只要……把这个侦探应付过去……
这一切心理建设,都是君惠在面不改色的情况下完成的。
她也是演员呢!
“你要去处理尸体,对吧?”工藤新一望着她的眼睛说。
“君惠小姐很擅长改装,只要把纱织小姐的尸体装扮成自己的样子,然后用什么方法毁掉……”
“发现尸体的人就会以为那是你。”
“你在说什么呢!”君惠笑着说,“什么尸体呀!”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纱织她四天前还……”
“还陪你去看牙医是吧?”新一打断她道。
“奇怪的是,我们打电话去询问,牙医说看牙的是纱织小姐啊。”
“只不过刷的是君惠小姐的社保卡。”
“他们那边记录的就医人是君惠小姐,可以想像,如果岛上发现了疑似君惠小姐的尸体,大家不难联想到你看牙医的事。”
“如果把诊所方面留的牙齿档案和尸体进行比对,应该能确认是同一人。”
“死的是君惠小姐,纱织小姐只是失踪了,而长寿婆还将继续存在。”
“君惠小姐,你是这样的打算吧?”
工藤新一带着自信一口气说完。
本以为会在君惠的脸上看到不安与沮丧,谁知她目光亮亮的,竟然鼓起掌来。
“工藤君,你的推理真的好厉害,就和小说里的福尔摩斯一样!”
她由衷地说完,却歪着头轻轻一笑。
“但是,证据呢?”
“只凭我扮演长寿婆,就说我杀了纱织吗?”
“这完全是没有关系的两件事。”
不,当然有关系!
工藤新一很确定这一点。
他一直能感受到,这个岛上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对长寿婆和人鱼的传说有一种偏执的狂热。
他相信他们会在这种偏执下做出任何事。
但是……
高中生名侦探陷入沉吟时,手机急促地响起来。
“喂,工藤君,你那边怎么样了?”
远山夜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重。
而且不等他回答就继续道:“你过来仓库这里吧。”
“我已经报警了,也请了寿美小姐和奈绪子小姐她们过来辨认。”
“这里的尸体,应该是门胁纱织没有错。”
……
匆匆赶到仓库的工藤新一三人,看到寿美和奈绪子正在离尸体最远的角落里抱头痛哭。
“纱织……怎么会这样……人鱼的诅咒……”
“没错,人鱼就是死在这里的……”
“什么人鱼啊!”冷不防君惠也闯了进来,向她们怒目而视,“这个世界上哪有人鱼!”
“可是……可是……”被闺蜜莫名其妙骂了的两人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君惠小姐知道那个‘人鱼’是谁吧?”远山夜一轻声问,“那个三年前烧死在仓库里的中年女性?”
看到岛袋君惠最后的犹疑,他晃了晃手里的电话。
“福井县警署已经接到报警,只是今天夜里风浪太大,他们要明天早晨才能赶到。”
“这个仓库,除了我们几个人,我看也没有人进来过的迹象。”
“尸体和周围的东西我们都没有碰。”
“我猜想,无论是否第一现场,凶手是打算把仓库和尸体一起烧掉的,就像三年前那样。”
“所以也没必要去处理什么痕迹。”
“君惠小姐上过大学,大概知道警察的痕迹检验手段吧?”
“物质交换原理,又叫洛卡德交换原理……”岛袋君惠轻轻地说,“我听说过。”
“物体之间接触必会发生物质交换,留下什么或是带走什么……”
“你说的对,我什么都没处理,脚印,指纹,气味……”
“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把头发掉在她身上……”
她不再掩饰,抬起头正视着面前的侦探们,目光中有终于尘埃落定的释然。
“门胁纱织,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