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只飞舟悄然飞离金鼎门。
其时碧空如洗,晴空万里。
舟上共有三男一女……两男一牛加一女,共四人。
一个透明的水晶罩装在船头,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狂风,夏致远坐在特制加大码座位上,从戒指里取出一张小桌,又取出炭炉点燃,堂而皇之地烧水烹茶。
牛对面的两人啧啧称奇。
曾有一面之缘的茅应元瞅瞅水晶罩,笑道:“早就听过牛师弟,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不错!”另一位修士言简意赅。
他叫张虎,本名张二蛋,拜入金鼎门后才由师长做主,取了如今这个名字。
但他天性豁达,乐观向上,并不怎么在意名字的雅俗,相熟的同门基本都叫他二蛋,就算师弟师妹叫一声二蛋师兄,他也会乐呵呵地答应。
夏致远提起滚沸的开水,细心地冲刷茶具:“二位师兄谬赞了,不过是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茅应元道,“牛师弟的奇思妙想,愚兄向来都是很佩服的!”
张虎点头赞同:“不错!”
坐在飞舟上还能现场烹茶,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的事,哪成想今天居然撞上了。
宫雨凝轻笑:“你们俩可以了,再夸下去,他还不自己飞起来?”
夏致远将第一壶茶倒掉,重沏一壶倒进杯子:“飞起来不至于,但我尴尬得脚趾都快把船底扣穿了!”
茅、张二人先是一愣,又一齐笑了出来。
“来,喝茶,喝茶!”夏致远举起自己那个比壶小不了多少的超大杯,牛饮一口喝了个干净。
夏致远原本不想离山,可就在接到周子安失联的消息之后,居然又突破一境,悍然晋升练气十二层。
当时整只牛都懵了,怎么还没完了?这一层一层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果断申请离山游历。
宫雨凝正好觉得气闷,也想出山走一走,可宫一丁暂时走不开,陆掌门干脆再安排两个人,陪牛一起走一趟桓国。
夏致远看得明白,茅应元不过筑基初期,只比牛强那么一点点,真动手还指不定谁更胜一筹,基本就是个凑数的。
张虎话虽不多,却是个筑基后期,放眼整个宗门都是数得着的高手,有实无名的保姆。
飞舟一路疾驰,径直飞往桓国方向。
开始的时候,大地一片郁郁葱葱,舟行其上,好似在绿色的海洋中航行。
可越往前飞绿色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枯黄,进入桓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明明已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大地却一片枯黄,只有星星点点几片绿色。
“这地方一直都是这样吗?”夏致远问。
路上没有高山阻碍,怎么离开时还好好的,到了桓国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茅应元茫然摇头:“我出山少,不晓得。”
宫雨凝同样摇头:“我也没来过。”
只有张虎眉头紧锁:“从前并非如此。”
“那就是遭灾了!”夏致远心中一沉,“周师兄是不是因为桓国遭了灾,所以耽误了行程?”
“有可能!”茅应元率先赞同。
宫雨凝若有所思,并未说话。
张虎摇了摇头:“因灾滞留,岂会毫无音讯?”
听他这么一讲,几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许多。
说话间,大地上出现一条蜿蜒的河道,张虎操纵飞舟悬于河上,数十丈宽的河床里,只有浅浅一层河水,半死不活地流淌。
宫雨凝瞪大眼睛:“这都快断流了啊!”
张虎道:“不对劲!”
茅应元一愣:“师兄看出什么来了?”
“这里是六清河,隆江的最重要的支流之一!”夏致远取出一张地图展开,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是一张囊括整个东域的地图,隆江自西而来,流经包括桓国北部在内的七个国家,最终流入东海。
六清河南北走向,纵贯桓国,是桓国境内最重要的大河之一!
茅应元凑过来看,发现这张地图上画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符号,他压根儿看不懂。
“这是地图?”
夏致远点头:“东域的地图。”
“谁画的?”
“我!”夏致远说。
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每一次出门都要尽可能做好最全面的准备。这里没有卫星定位,哪能少得了地图?
“我们在哪儿?”茅应元好奇地问。
“这里,六清河上游!”夏致远在图上点了点。
行程继续,但几个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许多。
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一处村落,飞舟低空通过,残破的村子里不见半个人影。
村外的土地也都荒废,土地干裂板结,野草都看不到一株。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不过如此。
继续向前飞,远远看到烟柱腾空,夏致远掏出望远镜,立刻看到几近断流的河边烧起了熊熊的篝火,一个赤着上身的家伙,脑袋上顶着个造型诡异的大号面具,用极其夸张的动作,一边击鼓,一边绕着篝火跳个不停。
以篝火为中心,数以千计的穷苦百姓跪地伏首,齐声祈祷,祈求上天降下甘霖。
夏致远的第一反应就是愚昧,却又想起这里不是前世,压低声音问道:“祈雨有用吗?”
张虎犹豫了一下:“可能有吧。”
夏致远皱眉,这算什么答案?
正要再问,鼓声骤停,那个跳大神的停在篝火一侧,用爹死娘嫁人的声音嘶吼:“祭河——”
人群里立刻走出一男一女,都是年轻的后生。
他们昂首挺胸走到河边,一齐跪在干涸的河岸上,弯腰躬身,深深地垂下头颅。
司祭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柄刀来,托在手上高高举起,停顿片刻,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大步走到河边,双手持刀高高举起。
夏致远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他腾地站了起来,飞舟顿时失去平衡,猛地偏向一侧:“快,救人!”
宫雨凝和茅应元同时跃出舟外,纵剑直扑河岸。
事后,张虎好奇地问牛:“你怎么不去?”
夏致远苦笑:“就我这模样,合适么?”
张虎一想也是,那么壮一头牛妖落下去,非当场炸锅不可,就算其他人马上现身,也只会被当成妖怪的同伙,根本没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