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封赏国丈,于诸葛亮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判断罢了。
封赏当以建功立业为基准,这不是常理吗?
即便这人是自己的老丈人,又当如何呢?
若真开了无功且受禄的先河,那就没有将士愿意在杀场上舍命杀敌,没有官吏愿意在官场上尽忠尽责了。
多么朴素的道理,为何这勋贵们想不明白,还要来请求封赏呢?
诸葛亮默然叹息一声,返回文华殿休息。
前脚刚到,便传来了王承恩的禀告声。
“皇上,刑部尚书刘一燝有事求见。”
“噢?宣他进来。”
“是。”
王承恩颇为敬畏的遵命,出了门将刑部尚书刘一燝迎了进来。
奇怪的是,刘一燝今日眼眶红红的,像是熬夜所致,又像是哭泣所致。
诸葛亮留意到了,关心道。
“刑部事务繁杂,你也要多多注意休息。”
这句话说起来很平常,然而诸葛亮自己却是最不注意身体的,听起来就有些玩味了。
刘一燝闻言,颇为感动,他可不敢说刚刚自己红了眼眶是因为深受触动,也顺着话茬说道。
“谢皇上关心,老臣一定多多注意。”
“你来寻我,必有事,不妨直言。”
诸葛亮不喜过多客套礼节,径直问道。
一旁的王承恩立马退出,留两人密谈。
刘一燝听到身后殿门一关,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实奏章,不假思索的下跪奉上道。
“皇上,您所托老臣三大案件中,郭氏侵田案已有苗头了,老臣已落于纸上,请皇上查阅。”
“不错。”
诸葛亮夸赞了一句,便立马接过奏章查阅。
不过一刻钟,他便把奏章看完,脸上已从平静,转为了薄怒。
“如此官官相护,坑害百姓之事,居然这时候才上报,何其可恨。立刻派人将郭氏等人保护起来,着令三司会审,必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还李家村人一个公道!你等勿需理会任何人的身份,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人!”
对于百姓,对于公理之事,诸葛亮最为上心。
法不明则刑不正,刑不正则民难服。
犯法者必抓,违法者必究,世间之事就该如此简单,不宜偏私,使内外异罚!
而刘一燝听完新皇的口谕,脑子里就浮现了一个词。
简单!
判案就该是这么简单,从新皇身上,他真正的看到了曙光。
这位老臣真也是被触动了,发奋道。
“臣遵旨,即刻去办!”
“嗯,为求安全,即刻领我手谕统卫所兵勇一百听你调度,另外再领一队锦衣卫方便你调查!”
“明白!”
刘一燝领了谕旨,又得了一队锦衣卫的同行,当真是信心大增,立马起身大步向宫外赶去。
他明明也要半截身子入土了,这回却像个年轻小伙一般,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到了宫外,他立马让锦衣卫去捉拿周鉴归案,同时发公文分派五十人前往李家村,抓捕地主陈氏归案。自己则亲领一队人马赶往刘家村,以保护郭氏安全进京。
只要人证物证具在,料那周鉴也抵赖不了。
至于这些人背后的兵勇,幕后黑手,一个也跑不了,统统都得拿下!
刘一燝在赶往刘家村的路上,眼望着马匹飞驰,心中畅爽不已。
他到底是有几分骨气的,否则怎会在天启朝同魏忠贤死斗。
那时候的朝堂,才叫黑暗。
盗官卖爵者明码标价,所谓人命也尽数化为一個个冰冷的数字。
只要钱给够,阉党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如此至暗时刻他都经历了,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可现在时代变了!
新皇何其开明,何其公正,竟想也不想的就制定了抓捕周鉴的计划。
仿佛在他眼中,世事只有对错,没有亲私。
“有此天子,真乃我大明幸事啊!”
世间有多少事,就该如此公正的啊!
怀揣着这份激动,刘家村已至。
只是他们前脚刚到,便发觉村落内尘土漫天,并且有大批村民慌乱不堪的从其中逃出。
有人惊呼道。
“有马贼,有马贼啊!”
刘一燝闻言,当即浑身一颤,这时候居然来马贼扫村了?
他赶紧指挥手下兵勇,厉声道。
“分一半人,速去村尾东南角一户人家守护,她们是本案关键人物,断不可失!”
“得令!”
兵勇们当即上前,闯入那尘土之中。
刘一燝心中万分焦急,几乎是望眼欲穿般看着村落上空的尘土。
其中杀喊声不断,不多时便发觉有好几匹无主之马往外逃出。
刘一燝观之,心中大惊,那些都不是民间的杂色马,而是管家的良马。
果不其然,那尘土之中当即传来一汉子的嘲弄之声。
“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想拿住本大爷,门也没有!”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九匹杂色马驮着他们的主人,奔走而出,上面载满了各类财物,物资,尽数朝着北方扬长而去。
刘一燝急了,连忙大喊道。
“剩下的人快去追啊,还愣着干什么!”
“呃...大人息怒,我等没有马驹,无法追上。况且就是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卫所兵勇怯弱道,真是把刘一燝给气了个半死。
他不是不知道各地卫所兵勇糜烂,武德衰败。
由于无法更改的军户制,以及屯田制,导致卫所的兵勇根本就成了农民,训练少不提,士气还极为低落。
但他们面对的,可仅仅只是提了把长枪,身无寸甲的匪徒啊!
况且这些匪徒人数还比兵勇少一半还多,却还能将兵勇全数击败,甚至马都被打跑了。
如此奇耻大辱,气得刘一燝是直咬牙。
可等到尘土落尽,那些败卒返回时,刘一燝不气了。
因为他被干脆的气笑了。
只因眼前这二十五人之中,有一半都是头发花白,身材枯瘦老汉,还有不少是走路都不顺畅的跛子。
一眼扫去,竟然无一人能称得上兵勇二字,分明就是一群叫花子嘛!
难怪刚刚低头不语装老兵,没想到是个个都怕露馅呐!
刘一燝是真没想到,就连京城地界的卫所都已经烂成这样了吗?
“大人息怒...我等尽力了。”
就在刘一燝生闷气的时候,这些叫花子将一位老妪给抬了过来。
此人谁也不是,正是告状的郭氏。
此时的她腹中插有一根尖刺,又遭马蹄践踏,已然是进多出少,时日无多了。
刘一燝见了,心中愤恨不已。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就在郭氏即将沉冤得雪,寻回土地之际,就偏有马贼前来杀掠?
定是那些勋贵买凶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