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金手指后,宗言身体素质已远远高于普通人,除了偶尔会发热流鼻血,其行走坐卧都很正常,正常到他有时会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
所以,尽管每日遵医嘱,吃药的事从不曾忘。
其实在他想来,与其要靠药品勉力维持,还不如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古画上。
起码后者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好处,超凡在望。
只是不愿在成长为超凡的路上被身体拖累,而且证实副作用大多被抵消了,他才肯吃那些靶向药。
祈愿池没有半点智能,这次让他穿越过来,竟不让带药。
开始稍有些担心,可那一段日子状况依旧良好,就算稍有不适,也以为是自己对药品产生了依赖,根本没有在意。
但是最近,也不知是营养没有跟上,还是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夜里发烧和流鼻血的情况渐渐频繁起来。
也就是身体条件不错,目前还未对他产生多大的困扰,但这种变化,已足够令人警觉了。
这日,宗言睡了个大懒觉,走出房间时,太阳已升的老高。
话说这还是住进清净寺以来,他头一次起得这般晚,换做往日,他早就被正空拉着去做早课,即便不去,也会独自在院里打拳。
可他昨晚没睡好,早上好不容易安稳,即便听到叫门声,也被自动忽略了。
正观早结束了早课,眼下清理院子的落叶。
炎热的酷夏已经过去,山里的天气逐渐有了秋天的样子,虽没到遍山红叶的程度,院里的枯叶也渐渐多起来,清扫起来比较费劲。
宗言猛地吸了口带着分沁凉的空气,才迈出房间。
哪知他刚到院里,拎着扫帚的正观就一个转身,去后院了。
宗言:“……”
要说接触时间长了,确实能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
相比于刚开始寺中几个和尚对他的戒备与疏离,现在要自然太多了。
比如正空,宗言不过无聊下讲了个无聊的小故事,就被这家伙惦记上了,现在渐渐已有了小尾巴的趋势。
往往一大早就会过来敲门,然后一整天都缠着他,直到睡了才肯消停。
困扰也有,但小家伙是个开心果,接触起来并不让人厌烦。
当然也非全是好处,也比如老和尚。
宗言为了提升妖僧这个职业的契合度,刚开始主动参与寺中活动,毕竟既然暂时装个和尚,佛经总要会一些的。
无奈他作为新嫩,天分似乎也不高,照着经书念还好,一旦脱稿背诵,简单的就算了,稍微困难些就记得乱七八糟。
将近一个月,他的水平比之正空这个小屁孩都差个十万八千里。
之后,对于和尚们的早课,便不那么积极了。
每次自己郁闷不说,旁人也跟着捉急。但凡卡壳,老和尚的脸黑得比他高中班主任还吓人,估计他要真是对方弟子,早劈头盖脸用戒尺招呼了,可能觉得打不过才忍下来。
倒不是不努力,他不愿面对白眼,私下也有在看。
可那些佛学著作在他眼中极为枯燥乏味,文字就在眼前晃荡,每个字都认识,偏偏组合排列起来门槛就拔高了。
各种看上去极其牛掰的哲理和句子明明都钻进了脑袋,结果简单转一圈就骂骂咧咧走了,半点痕迹都不肯留下。
总之就是他磕磕绊绊读了一遍佛经,感觉自己从头到尾受到了人类智慧结晶的洗礼,全程茫然。
有时他会就着水盆里的水观察自己,果然,正对上的眼神,透着清澈到底的愚蠢……
与识时务的老和尚相比,正观这混蛋就毫无弱者的自觉,仗着比宗言年长十岁,自动代入了大师兄的角色。
这位强迫症患者总想替宗言并不存在的师父管教他,尤其得知他在用写字的纸干“那种事”,这么做的频率也高起来。
这不合适,那不允许,反正做任何事都少有满意。
最初都懒得搭理,全当耳旁风,稍作反驳,一句话就让对方没脾气。
现在全寺上下吃用全花宗言的钱,他当然有底气。
正观涵养确实好,无论宗言说什么,说得多过分,他都半点不气。
他的脾气也挺倔,下次遇到,还会提起,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不过他不知道,要不是怕小孩子不同意,他又对带孩子没兴趣,都想带着正空这个委托人离开这里苟三年。
宗言认为自己目前只要装得像就足够了,毕竟之前契合盗墓天官的身份,也没真盗墓不是?真按古代和尚标准要求来做,还活不活了?
如此相处下来,观念的碰撞在所难免,有时被正观说到痛处,有时也会忍不住动拳头。
真打人不至于,毕竟他清楚正观完全出于好意,可呛几句,用石头草木展示武力发泄一番倒也寻常。
宗言和正观之间并不融洽,前阵子更是因为宗言给正空讲了个关于侠客的故事,大概是故事过于黑暗,正观觉得他不该给一个小孩子,尤其还是出家人灌输这种打打杀杀的观念。
宗言却觉得不过是一个故事,小沙弥厮杀都经历过,更亲眼看过师父杀人,这点江湖黑暗算什么?
两人便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大吵了一架,闹得老和尚都过来相劝。
所以,最近两人关系有些僵,这几天看到对方都选择绕着走,倒搞得小沙弥正空无比纠结。
宗言昨晚过得不舒服,本打算先厚着脸皮缓和关系,再求正观给自己看看。
老和尚外伤内伤都很重,他看着都不行了,没想到还能让正观救回来,显然对方的医术很高。
虽清楚自己这病没得治,想着能暂时缓解症状也好。
没想到对方竟看到自己就跑……
与普通人想象的不一样,当和尚其实并不清闲。
清净寺也不清净,这种自给自足的小寺庙,杂事更为繁琐,一年中,大概只有冬天能清闲下来。
现在入秋,要做的活也是最多的。
吃过午饭,宗言跟着正观去收了后院种的庄稼。
其实这种活动已持续了好几天,别看他和正观正不对付,配合起来倒算默契,眼下都进入了收尾工作,只剩一小片就收割完成了。
若不是宗言起得太晚,只怕今天上午,那些粮食就入库了。
所以,对方表现得傲娇一些,宗言并未在乎。
毕竟小屁孩正空顶多能帮着捡捡麦穗,正观一个人分身乏术,既要照顾老和尚,又要清扫寺院,再让他去收庄稼,实在分身乏术。
宗言可以说活了两辈子,从未做过农活,经过几天的锻炼,也算熟练了。
在他和正观较劲一样的苦干下,太阳还没落山,这片地就被收完了。
晾晒、脱壳等工序那是之后的事,今天的活却是结束了。
宗言觉得很累,甚至认为自己身体恶化,就与劳累有关系,扔下镰刀,剩下的事全交给正观,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休息好一会儿,宗言才缓了过来,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就将水盆端进院子,开始搓洗起白袍子。
他现在穿的是灰色僧袍,还是上次正观给他买来替换的,白衣妖僧当然很帅,袍子却不耐脏,他只有这一身,为了形象只能勤快些。
好在水里泡了一整天,这袍子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就算没有肥皂洗衣粉,也很好清洗。
搓着搓着,他就更想家了。
思维渐渐发散,他开始想念起自己的手机、电脑和外卖,更想那只掉毛严重,爪子欠,爱骂人,一听到开罐头声音就跑得像风一样,虽然平时对谁都爱搭不理,可真跟人亲近起来,还是相当软萌的宠物猫
在古代最少待三年,也不知主世界会过去多久,
也不知家里的猫粮是否足够,包子折腾了满地的玩具后看不到自己,是不是已经钻门缝跑了出去?
会不会有人找不到他就报警?
正失神间,突然听到一声悦耳的童音:“宗言师兄。”
宗言抬头回看过去,刚要说话,鼻子却是一热,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他忙偏过头,不让鲜血落在盆里,同时伸手入怀,才发现今日换衣服,没准备擦血的纸张。
正考虑要不要用洗衣水清洗一下,便有米色帕子递了过来,宗言看了眼正观,想着弄脏还要洗,就没有去接,直接捂住鼻子站起来,快步回房找纸了。
心里很是郁闷,强者形象肯定崩塌了。
宗言对掉血已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很快处理完,正观两人也跟着进了来。
“宗言师兄,你流血了。”小正空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看。
“没事,小毛病罢了!”宗言笑笑,转向正观,正考虑该如何让对方给自己看看。
就听到一声不容置疑的吩咐:“坐下!”
却是正观神情凝重地来到面前,一把摁住他的肩膀。
宗言顺势坐到条凳上,然后手腕便被轻轻握住,他也不挣扎,任他为之。
正观眉头紧锁,视线始终落在宗言脸上,一刻都未曾偏移。
良久后才松开手,面上重又恢复那古板模样,只留了句:“好好休息!”便拽着小正空离开,顺手也将水盆端走了。
宗言目送他们远去,微微一叹,虽有古画的大饼,可他清楚自己患的是绝症。
但不知为何,心中仍有些期待。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正观上过早课就匆匆下山,直到傍晚才带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午饭都错过了。
宗言看了下,担子里全是些他看不懂的药材。
“我的病你能治?”见对方准备的如此充分,他忍不住问道。
“你管好自己就行,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正观平静回答。
宗言心头一跳,得,这不跟某些狗血电视剧里的台词差不多嘛!
正观却不再看他,很认真地开始分拣起药草,口中兀自道:“平时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了。”
宗言扫了眼担子,虽心中苦涩,还是点头:“我清楚了。”顿了顿,又认真补充了句:“其实我有奇遇,状态没你想的那般糟糕。”正观看他一眼,并未言语。
不过这些药材暂时未被煎熬,大概要先处理一番,宗言稍稍松口气,至少今天不用喝苦药了。
没想到天黑后,正观没去晚课,而是端着一个大托盘找过来。
“这是什么?”宗言挑眉,因为他闻到一股香味儿。
“这也是药!”正观将托盘放在桌上,竟只淡淡撂下这句,然后又走了。
宗言挠了挠脑袋,忍不住凑过去,顿时愣住,钵里是浓稠的白粥,上面不但铺着青翠的蔬菜,竟然还有一大块白嫩的豆腐以及……
这是肉吧?
宗言用筷子挑起一块红白相间的大肉块,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其实,僧人们是可以吃三净肉的,但也不知清净寺是何种规矩,反正他来这么长时间,就从未见正观买过,没想到,这家伙今天竟然会给自己准备肉吃。
而宗言在契合妖僧这个职业后,要遵守的规则,便是不能食用荤腥。
“这不是馋我吗?”宗言有些无语。
其实,与盗墓天官类似,妖僧这个身份其实也有漏洞可钻,只要不追求契合度,吃肉喝酒都要看自己如何选择。
偏偏目前对宗言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提升契合度,他还指望达到一定程度后,这层身份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要求不多,类似盗墓天官那种程度,他的处境就能得到改善。
甚至,在契合当天,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妖僧这个身份并不简单,似乎有极大的可能触及到超凡。
在这个前提下,他肯放弃一个多月的坚持吗?
突地耳朵一动,他转向门外,发现了半颗光溜溜的小脑袋,当即笑道:‘正空进来……’
小沙弥却只站在门外,显得怯生生。
“来,给你好吃的。”宗言立即放弃纠结,冲他招手。
“可大师兄不让我打扰……”小正空仍不肯靠近。
宗言叹口气,索性端着钵走过去,夹着那块肉,不顾小沙弥的顽强躲闪,飞快地塞进他的嘴里。
而这一切,均被远处的正观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