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中,徐伯安每天都会被强行喂下药丸。
而效果也果然如她所说,那种记忆消逝的迹象潜移默化,根本无所察觉。
他一开始出于防备心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仔细回想过往重要的事情和人。
比如彩鸢和纳兰菲,这两个名字更是及相关记忆更是重复回想。
而每次的感觉都是相同,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可就在今天他略有放松之时,却突然发现他似乎不能马上叫给出纳兰菲的名字了。
虽然很快就想了起来,但那种被陌生感包裹住的熟悉,让他全身都冷汗直冒。
这东西真能消除记忆。
而且根本无法阻止!
徐伯安罕见地感觉如此后怕。
望着头顶那暗淡的红帐,阵阵心悸感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许久,眼中骤然浮起一丝恨意。
牙齿一用力,舌尖瞬间咬破。
【纳兰菲,彩鸢】
心中随之默念。
再咬,再念。
徐伯安忍着那痛感,一次次地在其中植入自己的本能锚点。
这种强行培养本能反应的行为他只在书中看到过。
虽然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眼下自己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倘若有一天自己真的忘记了,希望这咬破舌尖的痛苦能让自己联想到她们。
好在这月光之下,他的自愈能力大幅增加,基本这种小伤口几秒钟就能恢复。
足以让他重复很多次了。
……
定远城。
参军营帐中。
纳兰含光褪下白甲,露出一身枣红长衫。
取下黑色的束腰带,宽松下来的衣服像是扯开了她眉头的褶皱,神情很是放松了下来。
总营的将军元帅都是轮流休息的,她已经连续坐镇指挥了五天五夜。
虽然那深厚修为足以支撑,但精神总归是有些疲惫。
不料她刚打开行军床,营帐上便多了一道挺拔身影。
纳兰含光心有所感般回头。
“徐城主,请进。”
随后徐震天面色严重地走了进来。
“不必关门了,刚好透透气。”
纳兰含光并没有多吃惊。
然后席地而坐,做了个请的手势。
“城主深夜造访,可是为了徐伯安之事?”
见她如此开门见山,徐震天亦是不打算绕弯子了。
“纳兰小姐,徐某前来是想请你算一卦,看看徐伯安现今情况如何。”
之前那些突袭紫牛后营的骑兵基本都回来了,可是徐伯安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不仅仅这里没有,就连妖兽那边也是音讯全无。
那枚青色符箓更是一直没有动过。
若是按照徐伯安的习惯,应该每天都会有两到三次的信息才对。
所以这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
纳兰含光递上一杯热茶,面色平淡道:“徐城主,含光来之前,家中长辈说了些关于您的往事。”
“据我所知,您似乎对这个儿子不太关心。”
“和这件事有关吗?”
“当然,所谓占卜天机,无非是从未来千万种变化中寻得最可能的一次。”
纳兰含光娓娓道:“尽可能了解对象的一切信息,占卜才能更为准确,仅仅知道一个名字是不行的。”
“这也是为何不同术士对同一人占卜,结果不尽相同的根本原因。”
“性格,过往,包括身边之人对其的印象都是重要参考。”
徐震天静静看着她,眼中缓缓多了一丝疑惑。
“你们家的天机术,似乎并无这种说法。”
纳兰含光淡然道:“这是我自己参悟的,您是我第一个对此解释的人。”
闻言,徐震天微微点头。
那硬朗的脸色平静片刻,终是浮起了些怅然。
“如你所言,自从家父战死之后,我对兽潮之外的任何事,都不甚在意。”
“包括徐伯安,我一直都是放养的态度……在你们外人眼中,便是不加管教吧。”
言及此处,他亦是略感愧疚,眼神黯淡了少许。
纳兰含光接道:“即便如此,徐伯安依然做得很好。”
“虽然一些做法有悖伦理,甚至在旁人看来残暴无情,但从理智角度考虑,他总是做得滴水不漏。”
“您的儿子,很难得。”
徐震天罕见地笑了笑。
“所以?”
“无事,会平安回来的。”
纳兰含光轻轻颔首,坚定准确的语气让徐震天悄然松了口气。
“多谢。”
他首次对小辈如此敬佩,亦是首次将自己姿态放低。
旋即转身离开。
看着那帐门口缓缓合闭,纳兰含光微微叹了口气。
“谁敢对徐伯安占卜……”
当初第一次看见他那如墨色的漆黑命格时,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有如此厄运加身之人,对其进行未来占卜无疑是自找死路。
至少自己这三境的天机术没有这本事。
方才那结论,也只是宽他的心罢了。
作为定远城一军主帅,他不能有丝毫的分心。
纳兰含光缓缓起身,静止片刻后,还是来到书案之前,快速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来人,送去三泉镇。”
……
一月中旬。
鲜于葵终于将他身上的绳子取下了。
但徐伯安还没来得及逃走,便被她用狐念之术强行封住了金丹,无法调用灵气。
“徐郎,我说了,是不会放你走的。”
鲜于葵晃了晃手中那淡蓝色的光团。
徐伯安也是颇感无奈,只好作罢。
不过再怎么说自己也能活动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你今日是想?”
徐伯安看出了她今天似乎很是兴奋。
“婚期将至,徐郎当然要做一身漂亮的吉服了。”
鲜于葵笑道:“巷口有家裁缝铺手艺挺好的,今日我带你去量量尺寸,选好料子,二月初那天可是我们的大喜日子。”
“我安排的一切,可都是随了你们人族的礼节哦!”
闻言,徐伯安嘴角顿时扯了扯。
结婚……
你来真的?!
“你,挺周到的。”
徐伯安只好微微苦笑道。
鲜于葵踮起脚尖,深深凝视了他的眼睛。
片刻后,方欣慰道:“看起来你似乎真的开始遗忘了。”
“嗯?遗忘了什么?”
徐伯安下意识问道。
眼中的茫然清澈而真诚,更是令鲜于葵欣喜。
“我的好徐郎,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