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中国,肯德基店内的角落。
桌面的托盘里摆着蛋挞、薯条和吮指原味鸡,路明非和伊恩坐在一边,对面是一对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女,那是路明非的爸妈,乔薇尼和路麟城。
“所以你们不知道路明非其实和零号有关系?”伊恩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明非的确是我和路麟城的孩子,是我怀胎九月生下来的亲生骨肉。”乔薇尼说:“我们检测到他和零号有关系的时候,已经是明非五岁时的事情了。”
“明非你还记得吗?你五岁时,我们曾带你去埃及开罗出差过一次”乔薇尼小心翼翼地问。
路明非摇摇头,他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特别是六岁以前的,几乎完全想不起来。
“我来说吧。”路麟城主动开口了:“那是1997年的事情,我和你妈妈去开罗执行一项任务,你正值暑假,于是我们就把你捎上了执行部的飞机,打算把你放在执行部的据点酒店,等待任务结束后,带伱在埃及旅游一阵。”
“意外的出现是在抵达开罗的第三天,我和你的妈妈解决掉一个棺椁中苏醒的龙类后,回酒店找你,那时候诺玛还没有诞生,互联网还是个稀罕玩意,埃及开罗又是个落后的地方,连信号基站都没有,因此我们没能提前得到消息。”
“还没进门,我们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我们意识到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和你的妈妈都太过于担心你的安危,于是闯进了酒店内,原本在这里值班的专员都被杀死了,墙壁上有利爪划过的痕迹,没有火药味也没有残留的弹痕。”
“我们意识到这是死侍和龙类的袭击,我们什么都不顾地冲向你的房间,跑上了楼梯.”路麟城停顿一下。
“然后呢?你们看到了什么?”伊恩问。
路明非抿着嘴,屏住了呼吸。
“我们看到了满地的死侍,死侍躺在走廊中,一个個身上都没有外伤,可是心脏停止跳动,完全失去了生命气息,我们推开门的时候,五岁的明非安详地躺在床上睡觉,呼吸平稳,睡的正香。”路麟城说。
“是路明非杀死了那些死侍”伊恩问。
“是的。”乔薇尼点头:“那间酒店是卡塞尔临时为我们准备的休息地,校工部的人在房间内安装了监控,我们调出了监控的画面,死侍是在夜晚时闯入酒店内的,就是我们回来的前半个小时。”
“驻守酒店的专员没能打赢它们,在搏斗中牺牲了,那些家伙是一头次代种的侍从,就是我和路麟城杀掉的那头龙类,它们无一例外都去聚集到了明非的房间,它们因为明非才聚集到一起。”
“但是在接近路明非房间的时候,它们一个个都失去了生命气息,这是一种言灵的领域效果,就像是言灵审判那样,直接下达了死亡的命令,而这种死亡比审判更加可怕,死侍不是被外在的破坏力给杀死的,是某种更高级的力量,或者说权柄,给直接夺走了生命。”
“根据我们和校长,反反复复的探讨,确认了这种言灵领域,就是来自我们五岁的孩子,路明非。”乔薇尼说:“直到那一天,我们才知道明非的特殊性。”
“也就是说,五岁以前,你们都没察觉到路明非身上的异常?”伊恩问道。
“他一直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乔薇尼眨眨眼,凝视着路明非的脸:“我现在都记得我在医院生产的那一天,因为我和路麟城都是S级,所以我们的生育许可很严格。”
“高血统的混血种很有可能生下一个异化的死侍,而非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但我和路麟城都决心要一个孩子,经过前期的孕检,肚子里的胚胎都表现的一切正常。”
“我和路麟城都很高兴,但学院还是为我们准备了一间特别的房间,我就是在那个充满炸药的地方,把我的儿子生下来的,一看到他,听到他的哭声我就欣喜极了。”
“明非出生后,我和路麟城搬到了中国,购置了一间小房子,在那里抚养他长大,他渐渐地学会了走路,学会了喊爸爸妈妈,他经常哭着要找妈妈,幼儿园老师给他的评语,每学期都差不多,总说他是个很有潜力的小孩。”
“我知道有潜力是什么意思,就是变着法子说你的孩子笨,我觉得笨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我的孩子没有混血种的天赋,没有觉醒龙类的血统,那就让他安安稳稳当个普通人好了,我和孩子爸爸退休了也伪装成普通人陪在他身边,不去提秘密世界的事情。”
“我和路麟城都是这样打算的,那些年,我们在混血种的世界奔波了很多地方,都渴望一个安安稳稳的家”乔薇尼说。
“所以,路明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伊恩问。
“,校长在一篇龙类古文献中找到了一个传说。”路麟城说:“这个传说讲的是一种不死鸟,亦或者说是凤凰。”
“这种鸟和杜鹃的习性很像,杜鹃有托卵寄生的习性,它们会趁其他种的鸟离开巢穴之时,把巢里的蛋推到地上,自己在巢中产卵,死出之鸟就有这种习性,它们可以把‘卵’寄生在人的身上,于是就借由怀孕的母亲胎中转生。”
“校长说文献中的鸟是一种比喻,那是一种非常高级的龙类才能掌握的复活之法,文献中是这样描述,称呼其为神鸟,是百鸟之王,是浴火重生的神明。”
“我们和校长反复地排查乔薇尼怀孕时发生过的事情,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零号上面。”路麟城说:“我们是在中俄边境上找到零号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奥丁的人先发现了他。”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重伤了,他的周边全是尸体,有龙类的尸体,也有混血种的尸体,根据尸体上的伤口表明,就是零号手持一把黑色军刺杀死了那里的所有生命,所有的伤口和那把军刺的轮廓都是吻合的。”
“我和乔薇尼是现场的第二目击者,是卡塞尔的第一目击者,我们将零号这个人物上报给了卡塞尔,校董会接收了后续的事宜,不久后,乔薇尼就怀孕了。”
“所以.我其实不是你们的孩子?”路明非耷拉着脑袋:“我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我甚至都不是一个人类.”
“不,不要这么说,明非。”乔薇尼心疼地伸出手去抚摸路明非的额头:“我和路麟城都把你当做我们自己的孩子,校长当年提议要我们把你送到卡塞尔的监管院去,但是我们立刻就拒绝了。”
“我们见证你出生在这世上的第一天,后面的很多天你都陪在我们身边,校长说你将来可能会苏醒龙类的记忆变成一个危险人物,我们和校长说,到了那时候,我们会亲自处理,但只要他陪在我们的身边,他就是我们的儿子。”
“开罗那次事件后,我们就再不带你出远门了,卡塞尔专门派出了催眠系的混血种对你下达了心理暗示,我们则辞去了执行部的所有工作,接下了监视你这个等级为SSS级的任务。”
“后来你就没再表现出任何异常了,每天就哭哭闹闹,上学时还因为打不过比你低年级的男孩子哭着叫老师。”
路明非抬起头,看着乔薇尼的脸.
他的脸蛋微红,没想到妈妈连这档子丢脸的事情都记得,被低年级的男生打哭这件事简直是丢脸极了,而且还相差两个年纪,他当年五年级被一个三年级的胖子给打哭了。
起因是他们在午休时争乒乓球台的使用权,那个三年级的胖子把他打哭后甚至还摊开两手过来安慰他。
路明非又觉得羞耻又感动,他酝酿了许久,开口问道:“那那我还能叫你妈妈吗?”
“当然了,我的孩子,你就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乔薇尼一把将路明非拉到怀里抱住。
路明非眼角湿润了,他也抱住了乔薇尼:“妈妈.我好想你”
伊恩与路麟城对了对眼神,路明非已经和他的父母分别了许多年,伊恩觉得自己不该再打扰这个小家庭的重聚了,于是站起身,给他们留足了空间。
他来到肯德基的门外,淡金发头发的俄罗斯女孩站在一个穿方口皮鞋和小西装的小男孩身边。
“不进去和他们说说话吗?”伊恩问道。
“不必了。”男孩摇摇头:“就让哥哥过他想过的生活吧,我这个弟弟不该再纠缠他了。”
“路明非的诞生真的是你的手脚?”伊恩问。
“只是无奈之举罢了。”男孩说:“原本哥哥和我的意识都寄宿在这具身体里,那个时候我好不容易带着我的女孩逃出了黑天鹅港,可是没想到在半路遇上了土匪和强盗,我只能把我的女孩送走,再把哥哥也送走,以免他和我一样又被人抓住。”
“那路明非还有什么没觉醒的龙类记忆吗?”
“哪里有那种东西,我和哥哥也是双生子,但就和芬里尔那头蠢龙一样,哥哥他也是属于双生子中更蠢的一个,他的记忆就和鱼一样短,超过一百年的事情,他就记不住了。”
“可不是只有四大龙王吗,你和路明非属于什么龙王?”
“我们是新孕育出来的皇帝,本该由我和哥哥来继承黑王的皇帝之位,迎接新纪元,但旧王不愿意让位,我和哥哥本来是一体的,只是旧王想尽办法,让我们变成了互有缺陷的双生子,而后又以逆臣之名,对我们处刑。”
“好不容易从北极解放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去度个假吧。”男孩笑笑:“相信我的秘书们会处理好和你们合作的事务,保卫地球和平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去享受阳光、沙滩和美女了。”
“那就祝愿你玩得开心。”伊恩对着男孩挥挥手。
男孩最后透着玻璃看了一眼店内,那里路明非和爸爸妈妈其乐融融地聊着以前的事情,他耸耸肩,牵着俄罗斯女孩的手大步离开。
日本,上杉越换上了黑色的和服,手持火把,烧掉了蛇岐八家在二战时建立的祠堂。
他的身后是他的三个孩子,上杉绘梨衣、源稚生、源稚女,与他一同对着先祖的壁画鞠躬。
上杉越重新继承了大家长的位置,再度成为了蛇岐八家的领袖,但如今的他,眼中再无稚嫩,只剩下深沉和稳重。
他不再恨这个世界了,他与这个世界又有了牵绊,他有义务为自己的孩子们创造出更好的生活空间。
滨海小镇边,楚子航推着轮椅,在沙滩边晒太阳,轮椅上坐着他的亲生父亲,楚天骄。
楚天骄的灵魂醒来了,但肉体还是很虚弱。
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女孩压低了草帽,柔顺的秀发在风中飞舞。
“子航啊,你还是得学学你老爸。”楚天骄说:“你老爸年轻的时候,可是万人迷,一天就要换一个女朋友,要不要老爸教你点泡妞技巧。”
楚子航踢了轮椅一脚,意思是让楚天骄闭嘴。
楚天骄脸上出现某种十分有深意的笑容,他在女孩和楚子航之间来回看,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看来他的儿子并不是脑袋缺了根筋,只是那些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卡塞尔,昂热指挥着校工部清理后山的一片空地。
巨龙展翅腾飞,降落了到了那里,而后专门运送可乐的货车开到巨龙的面前,巨龙美滋滋地拿着水管对准喷。
“这里简直是天堂!我好爱你们!”巨龙乐呵呵地说。
“真是难以想象,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在和这种傻孩子战斗。”副校长说。
“所以新时代要来了。”昂热回头,看向那些步伐整齐的结晶人:“老东西终归还是要被时代淘汰的。”
“新时代啊.”副校长眯着眼睛,顺着松针林望出去,稀稀疏疏的阳光洒下来,像是金黄色的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