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们把最近的事情拼得差不多,许书行也理出了一条事件线。
大姑娘在宫里升了职,太上皇让她省亲,于是贾家要盖个省亲别墅。
从起园子开始,宝二爷就有点多灾多难。
先是死了好朋友秦钟,三月里头被环三爷用烛油烫了脸,后来又跟琏二奈奈一起发了魇,眼见不好了,万幸给救了回来。
前些时日又跟那琪官多次私会,埋了祸患,上月二十六,芒种,也是贾宝玉生日。清虚观做了遮天大圣的法事,这遮天大圣似乎也没甚大用。
初一那日,宫里大姑娘拿出120两银子叫再打三天的平安醮,打醮时那张真人送了一盘子的小玩意,宝二爷不知如何就收了个金麒麟,可转头就给丢到了花架子下,得好是史姑娘给拾着了,不然指不定就便宜了哪个。
五月初二,因为晴雯不开门惹林家小姐生了气,宝二爷又习惯性砸玉了。
初三是薛家大爷生日,哄了二爷去吃席,从南边送来好大根的藕,大西瓜和别些好物。
接着是初四,宝二爷在夫人房里和金钏儿戏耍,被太太发现,金钏儿被撵了出去,宝二爷淋了雨把开门的袭人踢得吐血怕是没几天活头。
昨个白天,宝二爷给晴雯撕扇子玩,大好的扇子买也得几十两的银子,就那么给撕了。
再然后就是今天了,大早的在东南角井里打水时发现金钏儿在井里泡着,也不知是几时投的井,宝姑娘还拿了自己的衣服去给她穿用,太太说了,把她那一两银子月例给玉钏儿。
…...
这大宅门里是真没有秘密,谁做了什么大家都知道,区别仅在于,说不说,什么时候说,说到几分。
许书行努力回忆着曾经听说或看过的那些‘贾玲和他的男人们’的故事,耳边时不时传来某两人的低语或是某人不小心触到伤处的痛呼。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渐渐的声息静止。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屁股又有连连重击。
“起了!”
“哎...”
许书行弹坐起来,两眼发直。
“怎么了?”焙茗关切。
“唔....”
做了个可怕的梦:在学校操场,看到地上升出一枚火箭,这火箭本应该飞向天空,结果撞到了屋檐,居然落回下来,眼看要爆炸,他四周连个沟都没有。
大概是现实自己在做梦吧,那边还睡着呢,许书行突然愣住,他屁股不痛。
再看房间里活动的小伙伴们,床上嬉笑打闹长发飘飘,半点都没有悲色。
有说二爷今天可能要出门去玩的,有说昨日端午剩下的粽子好吃的,还有说是不是请二爷带着去哪玩儿。
“今天几号?”许书行的嗓子恢复了,精神也比昨天好上许多。
“几号?”扫花捏着兰花指手持紫檀木流云梳,给引泉理着长发奇怪问。
“昨日摔坏了头,胡言乱语呢!”引泉拿着镜子边照边笑嘻嘻,也不正眼看人。
“几...什么日子?”许书行清了清嗓子又问。
“五月初六。”
“瞧你的脑子,昨个儿端阳你记不得了?”
许书行顿悟,这不是第二天,而是昨天,也就是说,...今天要出大事!
或许是这矩阵重启了。
太精致了,每个人的相貌细节,说话的语气,口音,表情动作,屁股下的炕床,盖的被子,炕边的拖鞋,甚至闻到鼻子里的气味都有香有臭。
这都端午了BJ还这么冷啊,下炕穿鞋子,感觉里面硌脚,又倒出颗骰子。
“原来落在你那里,快些拿来,这可是象牙做的,宝二爷赏下来的好事物。”
听说还是象牙制品,许书行倒是认真看了两眼,也还好吧,把东西交给伸手的引花,引花又给了焙茗,收进了袍口。
许书行默默出了房间。
门右边是个黑漆描金的置物架,摆放着蓝绸纸壳包的线装书本和不认识的杂物。
左边是张黑漆桌子,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个漂亮的花瓶,瓶里插着不知道是什么花,随便摆着两块银边的镜子,正是昨天被用来照屁股的。
迈出门槛来到院子里,活动了两下,此时天已破晓,阵阵清凉微风,几抹俏丽金阳。
这是个很气派的三进四合院,洗漱在水房廊边,刷牙多是用手指蘸着青盐在嘴里撸,只有两个是用的绑着毛的小棍,水是从茶水房的大水缸里舀的,有用红漆里描鲤鱼戏莲的面盆子,有用金灿灿的黄铜盆子。
那个拿大高笤帚扫地,这又是挥着二级保护动物锦鸡毛掸子的斗剑,那有提着臭哄哄文物红漆描金木马桶,浓浓的奢华气息。
这边儿扑扑洗脸还不忘记打闹亲热,墙头有只花狸猫正在翘着大腿生理卫生。
廊下青花大缸描着司马光砸缸救人,里面植着两枝含苞的粉荷花,还有些红色的鲤鱼在游动吐着泡泡。
从水里看到自己的脸,头发很长,用布条绑了个发髻,相貌倒是英俊跟自己照片有七分相似。
‘这西瓜皮太逼真了,等下下,现在那金钏跳井了吗?’
许书行冒出个想救人的念头,但马上又想起来,肯定是已经晚了,也不知道那马棚在何处。
现在过去,无非是去看井里捞尸首,算了,自己才来,先观察别冲动。
“又发什么呆?”焙茗往他脸上弹了两滴凉水。
“没事。”
许书行沉着脸,把手巾收起来,回房间开始装病。
“怎么了?”焙茗跟进来问。
“肚子...突然痛得厉害...哎哎又...来了...”
“当真?”焙茗的表情有些奇怪。
许书行有气无力嗯了声,装病嘛,谁不会。
“兴许是昨日摔了下。”
“摔了下如何就肚子痛,那应该是头痛才对,昨个吃酒没见你说。”
焙茗伸手在许书行肚子上按了下。
许书行面色益发悲苦,那边引泉和扫花两人挤在一起照镜子本来嘻嘻哈哈,现在也突然关切起来。
“别是绞肠痧吧?”
“或是受了风寒?”
“别是撞了客吧?”
“绝对不是,大概是着凉了,我一会去喝点热水。”许书行含糊应付。
不知道绞肠莎是什么,但从小经验告诉他装病绝对不能装重症传染病。
比传染病更严重的就是撞邪了,前者直接拉出去关起来等死,后者可能还会被用大粪腌制。
“那你就在这等好了。我一会跟二爷说。别过了病气给人。”
许书行挣扎嗯嗯,眯着眼看大家如何打扮。
大户人家的规矩都是训练出来的,自己去洗漱出恭束发理衣填肚子,早饭是从厨房拿的点心,就着茶水吃的,吃完要立刻去大观园外听声。
书童们动作很麻利。
最麻烦的就是梳头和扎头巾了,必须得有人帮忙,衣服也要配合着穿。
袍服是黑锦带大束腰,束着腕口还带着红边,里面要先穿棉白内衣,扎头发的是红色的缎带子,脚上穿的是黑布绣云纹白底的靴子,看着倒是精神气派很有气质。
这么十个漂亮书童,也不知道那贾玲长得是何等风神朗逸。
大家都走了,就留了许书行一个人坐炕上发呆,现在的时间,是农历五月初六。
在纪元通用天干地支之中,仲夏午月午日乃是飞龙在天。此时龙星处在正南中天,为全年周天运行最‘中正’之位,既得中又得正,乃大吉大利之象。
因此,五月的第一个午日,就被定为端午之节。
这个节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好的寓意,可能是因为入夏,蛇虫增多,所以辟邪、驱毒、纳福才是正题。
喝雄黄酒、插艾叶、给小孩子臂膊上绑上虎符,去到道观庙宇跪香拜佛祈福。
然后再看这门边都插着柳枝,每个仆人身上都带着香包,丫环们还玩什么斗百草的游戏。
许书行偷偷起来,准备溜出去转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