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贾兰与贾府上下正陪着元春游园,却没料到只一个晚上,神京城多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荣宁二府。
翌日,因昨夜玩赏了一晚,元妃特意降旨命贾兰、宝玉以及众姊妹等不必随侍,待休息了半天后方与贾母、王夫人等各自叙话,又与父亲贾政聊了一番,待到华灯初上才又大开宴席,与一众姊妹畅聊一番,席间再命人让宝玉和贾兰一同入席,点了龄官等人的两场戏。
兴致满满的元春让贾兰再赋诗,贾兰又作了一篇,诗文四平八稳。随后禀道:“侄儿虽在诗文一道略得林姑姑点拨总算是开了点窍,但若论清丽脱俗四字,侄儿实不如宝二叔,贵妃省亲大喜之事,还是让宝二叔代为执笔,方不负良辰美景。”
在贾兰看来,贾宝玉的的确确是一个妙人。
他品性纯真,才思敏捷,对女性极为疼爱尊敬,这在古代完全是超前的,尽管他整天游手好闲混在脂粉堆里,有些想法又左右矛盾,但就冲他摈弃世俗功名,崇尚人人平等,就不得不让人佩服。
这是一个固执而简单的人。
所以昨天在众美跟前作诗落了下风,贾宝玉今天肯定是卯足了劲要扬眉一番的。
哪怕平常再无欲无求,但在诗文一道上,他也是有胜负心的。
昨天散席的时候贾兰就猜到了这位二叔的想法,这人简单,想事情几乎就写在脸上。
“兰哥儿,我家小姐要我交给你的。”
白天,贾兰从黛玉的贴身丫鬟雪雁手里接过一张便条,贾兰也不见外,随手打开,入眼是林黛玉那熟悉的小楷,法度之中又透着柔情,上面只有两个字“藏拙”。
贾兰看来会心一笑,对雪雁道:“雪雁姐姐,麻烦你回复林姑姑,就说‘英雄所见略同’!”
说罢让素云取出一包东西交予对方:“对了,姐姐,我这儿有老祖宗赏下的苏州糕团,我换牙不好吃这个,你也一并带回给林姑姑罢。”之后又强调了一句:“没动过的。”
一张娃娃脸的雪雁笑嘻嘻接过,谢过后离开。
紧接着,迎春的大丫鬟司棋,探春的大丫鬟侍书,惜春的大丫鬟入画,甚至连一贯和贾兰关系算不上亲近的薛宝钗,也派了她的丫鬟莺儿婉转给贾兰递话。
【宝二叔啊宝二叔,全家人都猜透了你。】
一时间贾兰有些哭笑不得,除了黛玉,其余这些个姑姑说得一个比一个明显,这是担心自己小小年纪得了案首而年轻气盛么?
也是,贾兰笑着摇了下头,这红楼众美,除了母亲李纨和林黛玉之外,贾兰和谁都不熟,说白了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反倒是贾宝玉,虽然有着各种怪癖,但人家天天来找你顽,对三春她们这些闺阁女子而言,贾宝玉无疑是她们最重要的人,估计没有之一。
而且不像贾宝玉天生异性社牛,和三春她们玩得来,贾兰自己无论是原主还是魂穿而来的贾兰,都是安静的性格,说句好听的是沉稳,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沉闷,也因为自己这一年多出外求学去了,每月只有休沐才回贾府,几乎就没碰上过几回,加上又隔着辈分,自然而然的三春与贾兰的关系就更疏远了。
这个中其实还有别的缘由,此处不一一细表。
除了林黛玉,尽管身在书院,贾兰依旧常常与她保持通信,两人的关系不但没有变淡,反倒更加亲近。
回到宴席之上,元春听得贾兰这番话,只当他敬重长辈,欢喜之下又赞了贾兰一番,还赐下一柄玉如意。
这一旁的贾宝玉听了有些傻了眼,只觉得自己卯足了劲儿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片刻之后望着贾兰的眼神中又有些惭愧。
贾兰得了赏赐回到座上,满怀笑意地望着林黛玉,小手指点了点自己,又指了指黛玉,然后伸出大拇指比了比。
同桌的三春都见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黛玉看懂了,偷笑着给了贾兰一个白眼。
贾宝玉见了身子立时一僵,心中不由产生一股强烈的不忿,脑袋隐隐有些胀疼,连元春问话差点都没有听见。
回过神来的宝玉彻底燃起了胜负欲,一口气作了六篇诗作,元春看后脸上更添了几分喜意,连赞道:“不错!不错!弟弟确实长进许多了!”
得了赏赐的宝玉活脱脱像只斗赢了的公鸡,大步流星地昂首走过贾兰身边,坐在黛玉对面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贾兰看了好笑,心中也默默想着这宝二叔的诗才的确是一等一的好,只不过碍于贾母跟王夫人的溺爱,让他终日混迹胭脂堆,浪费了他的才华。
【他这么喜欢游山玩水,是我的话就给他配上几个辅助、坦克,让他出去玩,假以时日荣国贾府肯定能出一个不下于徐霞客的浪人王来!】
你以为徐霞客是一个是个芒鞋破砵、衣衫褴褛、风餐露宿的旅者?其实他出游有自家僮仆长随挑夫一路跟随,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凭借官府的马牌,驱役村民为自己扛行李,抬轿子,提供餐食。
【你不是喜欢那清眉秀目,粉面朱唇的小鲜肉么?到时候我直接给你整一打陪着你逛遍全中国。】
这头正不断尝试向黛玉献殷勤的宝玉忽然一个恶寒,困惑起来,却不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已经被待在一旁的小侄儿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当夜又是一晚欢宴。
第二天众人一道用过早膳,众人神色俱不复早两日的欢笑,贾母与王夫人更不断拭着泪。
元春眼角含泪,拉住贾兰的手殷切叮咛好生用功,争取今年乡试再接再厉。
又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的不忍释放,强装笑颜道:“不须挂念,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
又再三嘱托:“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
贾母等已哭的哽噎难言了。贾妃虽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只得忍心上舆去了。这里诸人好容易将贾母。王夫人安慰解劝,搀扶出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