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平平安安切下宫体就不错了。
至于更细节的方面，比如对双附件的切除，对整个宫腔的清扫，乃至于妇产科这边专属的缝合术等，都不能提出太高的要求。
不过……
吕秀兰是个很讨厌“差不多医生”的人，许秋在妇产科领域的技术不过关虽然情有可原，但真的表现不太好的话，她还是会自己上。
大不了累一点……总不能把风险留给病人。
恰在这时，麻醉完成了。
吕秀兰表情一肃，注意力彻底回到了台上。
“开始吧。”
刀起。
刀落。
剖宫产是吕秀兰熟悉的领域，她做了二十多年，接生的胎儿有几千个，即便是各种急危重症的产妇，她手里也保下了几百个。
说一句“临医妇产科的门面之一”都不为过。
这也是她敢让许秋上台的根源。
有她在，什么场面压不住？
嗤——
手术刀划出细密的血线，吕秀兰眼神凛凛，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然而就在下一刻，原本平静的宫壁切口处，如柱的血流突然宛若钻透的地下井水一般喷涌而出！
滋滋——
霎时间，整个腹腔被血色覆盖，入眼所及尽是血红！
同一时间，监护仪发出尖锐的响鸣，刺耳的警报声彻底打破了手术室的寂静。
吕秀兰瞳孔放大，她下意识地伸手按去，企图徒手止血。
但她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如此凶猛的出血，怎么可能是徒手能解决的！
她立马反应了过来，慌忙道：“快，打缩宫素！麦角新碱也用上！”
“准备宫腔填塞！”
“电凝也做好准备……快输血！再加1000ml血浆！！”
崔仕源和高年资主治也顾不得自己的手术室地位，直接抢了许秋的位置，跑到手术台旁协助抢救。
汩汩汩……
吸引器疯狂抽吸积血，但下一刻腹腔再次被新鲜的血液填满。
100ml……
200ml……
400ml……
眼见出血量持续攀升，众人惊慌了。
连吕秀兰、崔仕源和高年资主治三人都一起上了，竟然还是止不住！
这一刻，吕秀兰脸色如死灰，迅速道：“联系家属，产妇和胎儿都可能保不住……”
“联络大主任！”
“再申请一千毫升血！”
……
……
手术室外。
一对中年夫妻正坐在椅子上等候着，时不时抬头看向手术通道，面带担忧。
正是病人梁子清的公婆。
前方不远处，梁子清的丈夫，一個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正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一定要生下来……一定要生下来！”
椅子上。
四五十岁的妇人手里转着一串佛珠，喃喃着：“菩萨保佑，一定要是个儿子，一定要是个儿子……”
梁子清公公烦躁地在耳边扇了扇：“别吵了，耳朵疼。”
闻言，妇人眼里闪过一丝惶恐，赶紧住了嘴，但手里的佛珠依旧兀自转着。
为了生个男孩，他们家算是什么法子都使过了。
吃产男婴孕妇的胎盘。
吃阴枣……
但效果并不好，前两胎都是女孩。
听同村的神婆说，只要请回去一个菩萨，每天让前两个女婴滴一滴血在菩萨的玉净瓶中，而后以水冲洗，夫妻两再饮下洗出来的神水，生下的保管是儿子。
为此，他们花八万八请回来了一尊菩萨，就这么吃了几个月，儿媳妇果然怀孕。
“这次肯定是儿子……菩萨心善，一定听到了我们家的愿望……”梁子清婆婆又开始神神叨叨起来。
砰咚！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三人立刻看去，只见一名穿戴整齐的护士从手术室冲了出来。
“谁是梁子清的家属？”
话音刚落，三人就同时紧张地站了起来。
梁夫冲上前去，忙问道：“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
护士言简意赅：“产妇现在生死未卜！”
梁夫瞳孔一缩：“那孩子呢？！”
“孩子……还管孩子？母亲都要死了，孩子还能保住？”同样是女人，护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但还是忍不住质问起来。
“我说了要保小！”
听到这话，梁夫眼底腾地一下燃起怒火，往前压了几步，脸色也一下子就狰狞起来。
护士退后了两步，警告道：“我要叫保安了啊！”
“我的孙子诶！你们赔我孙子！菩萨送给我们的孙子诶！”这时侧方又传来凄厉的叫声，护士慌忙看去，只见随后而至的梁子清婆婆意识到出问题了，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哀嚎起来。
小护士到底年轻，一时间慌了神。
好在护士长立马就赶来了，立刻翻出了抢救同意书、病重通知书等，跟家属说明了手术室的情况，道：“想要保孩子，只能先救产妇！母亲死了，孩子不可能活下来，换到哪个医院都一样！”
说罢，抬高声音喝道：“风险和情况已经跟你们说明清楚了，我们不保证能救回来，但不签字，肯定一个都保不住！”
“签！”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梁子清公公开口了。
他脸色沉沉地低吼了一声，朝儿子扬了扬下巴。
后者压下怒火，恶狠狠地瞪了护士长一眼，用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两人离开，梁子清公公阴恻恻的声音才响起，道：“饭还没吃完，就找厨师的麻烦，不怕把痰吃了进去？”
言外之意，想要算账也得等事情盖棺定论，这会儿还在抢救，不能得罪医生护士。
“是，爸你说的对。”梁夫连连点头，但看向离去的护士长等人的目光，依旧带着敌意。
“起来吧。”梁子清公公扫了一眼地上的妻子。
手盘佛珠的妇人这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脸色之平静，仿佛刚才在地上的不是同一人。
“这次肯定是个儿子，菩萨若能保佑他平安，我一定再去请一尊菩萨回来供着，日夜吃斋礼佛……”
梁夫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是死了呢……”
原以为母亲会慌乱，却没想到梁子清婆婆脸上浮现一抹慈祥的笑容，道：“死了便死了，村里的婆子和我透了信，她问了菩萨，说我们家正好有个男丁的配额，这一胎不论性别，只要死了，下一胎保证一定是男娃！”
梁夫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现出喜色。
也就是说，就算生个没把儿的，只要死了，还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