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烟袋胡同时天刚蒙蒙亮,空中几只三眼鸽飞速划过消失不见,只留下好似风吼的啼鸣回响。
车上,唐辰与两位师叔彼此相视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从外街开始乃至整条胡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风云楼帮众各个挎刀背剑目光逡巡,一队巡逻队正走向胡同深处。
修为逼近四品巅峰的青虚子甚至感知到围墙里的数棵大树上也藏着人。
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与订婚礼的喜庆大相径庭,唯有款式统一的红色剑袖短袄显出几分喜意。
风云楼之中唯有两代帮主知道唐辰的身份,其他人并未把姑爷唐布衣与甲字令上的玄真谷唐辰联系起来,但即便如此姜沫也做了相应准备。
青虚子低声道:“小心些不为过,我们也该做些准备。”
他知道师侄在北妖渊获得一件天级宝物,万一被镇抚司发现只要想走没谁能拦得住,不过自己跟陆师妹就走不掉了。
上古遗留的天级宝物人人想要,历来一经出世都是一场血雨腥风,唐师侄也是历经九死一生才拿到那件虚云盘,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唐辰也赞同,“还要劳烦二位师叔。”
玄真谷以五行阵法著名,青虚子师叔阵道修为还在掌门之上,陆师叔也是一把好手,有两位师叔在,他还是放心的。
在岗哨瞩目下马车拐进一扇侧门,三人下车。
一位姜家族叔笑脸相迎与青虚子陆凝香先见礼,而后向唐辰抱拳笑道:“姑爷昨晚睡的可好?”
“不瞒三叔,一夜未睡。”唐辰神态自若的回礼。
姜家族叔大笑着前边带路,三人跟随。
趁人不注意,青虚子甩手丢出一面小小阵旗落在墙根下迅速隐没进墙壁里。
天光终于大亮,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附近百姓路过烟袋胡同看到这般架势不免有些好奇,不知今日是风云楼什么重大日子,可也没人敢问。
对于京城百姓来说,官府离得远,帮派离得近,就算风云楼一向不欺民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不时有一辆辆马车驶进胡同,风云楼门下各位堂主、各主事在二层小楼前下车。
经过两道盘查才走进小楼,众人不由交头接耳。
“大喜的日子,我们还要验明正身才能进?”有人低声表达不满,“少帮主连我等也信不过?”
一位堂主道:“胡说什么,这是担心铁旗门来捣乱。”
这两年来各帮派抢地盘抢红了眼,以金风亭为首的四大帮咄咄逼人大有全面洗牌之势;好几个小帮派被灭门闹出了几百条人命,京兆府睁只眼闭只眼,只走个过场就完事了。
风云楼秉承与人为善的祖训尽量不参与江湖争斗,处处忍让但也难以置身事外。
因为临四十七街、竹马街几个繁华地段的归属跟铁旗门几次交锋都吃了亏,四供奉甚至被偷袭打成重伤,少帮主强压着火避免跟铁旗门全面开战。
铁旗门帮众以退伍军卒为主,据说帮主卫小刀出身于崮山提督府,跟崮山提督大人称兄论弟甚至在五军都督府里也说得上话。
人家后台硬,风云楼只能忍着。
这还是次要的。
铁旗门强势欺压风云楼的真正原因是好色的卫小刀看上了少帮主姜沫,先后三次派人来说亲,不值钱的聘礼送了几大车,竟要把风云楼连人带地盘吃干抹净,气得姜沫一把火烧了聘礼。
从那之后铁旗门攻势越来越猛,逼着风云楼摊牌。
如今少帮主跟唐公子订亲之事在帮中已传开,难保铁旗门收到消息不来捣乱。
众当家人议论纷纷进小楼,此时楼外走来三个女人。
前边打扮花枝招展的老媒婆逢人就道喜,身后两個蒙面女子提着小篮子好像是打下手的学徒。
只是这二女一黑裙一白裙,一个身段娇如弱柳,一个体态丰腴似桃,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婀娜娉婷美不胜收,不见真容也看出必是两个美人,站岗帮众们都看直了眼。
“给您老道喜啦!”
老媒婆来到小楼前屈膝一福就要带人往里走。
却被拦下。
守门管事拦手道:“花姑,她们两个是什么人?”
“能是什么人,还不是老身带的两个女弟子。”老媒婆赔笑道:“初学作媒面子矮,这不是带着她俩长长见识嘛。”
“不行。”守门管事摇头,“少帮主有令,不持请柬任何人不得入内;你是例外,她们两个可不行。”
老媒婆面露难色,“带徒弟不见市面哪里学得会啊,您老给通融通融吧。”
“绝对不行!”
守门管事啪地一拍腰刀,已是很不耐烦了。
“这……”
老媒婆回身看两个女弟子,嘴里无声说着,‘咋办?’
丰腴白衣女看苗条黑衣女。
黑衣女递过小篮子,“师父进去吧,我们姐妹回去了。”
白捡二十两银子,老媒婆心里松了口气接过两个小篮子进楼。
二女转身向胡同外走去,一直离开烟袋胡同老远才在路边杨树下停步。
风萧萧低声问道:“怎么办?”
“我潜入礼堂配合易校尉,夫人在外截击追逃。”红袖瞄了眼胡同方向,“风云楼大供奉古无期也是三品高手,其余几个供奉都不弱,需要多加小心;大人对唐辰志在必得,此战不容有失。”
风萧萧点头,两人分开各自行动。
……
订婚礼操办可大可小。
豪门大户喜欢满府张灯结彩,流水席摆个三天三夜也常见,小门小户图省钱只找个媒婆纳吉过礼交换生辰贴就算完事了。
大户人家会邀请各路亲朋好友,官面上的朋友邀个遍。
平民百姓没有族中长辈也要请来里长做个见证。
姜家是三百年京城豪族,少帮主订婚大礼即便刻意没有邀请江湖同道只限帮中重要人物参加,也要邀请了两位官面重要人物压场子。
随着一辆刻有京兆府徽记的马车驶入烟袋胡同,早有帮众飞快跑进小楼通禀。
很快,几位堂主簇拥着一身大红嫁衣只是没有戴凤冠霞帔的姜少帮主赶到正门前,恭迎京兆府司录参军曲大人。
一番见礼后,姜沫亲自陪着进堂中落座,没等说几句话又有小丫鬟跑来耳语一句。
道了一声“失陪”,她又连忙出堂脚步飞快。
刚好五城兵马司的马车停在大门口。
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算是所有京城帮派们的爹,不便区分哪个爹更重要,要看个人关系好坏。
姜家素来跟五城兵马司更近,这也是风云楼屹立百年不倒的底气所在。
李堂主和一位族老亲自开车门,躬身请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同知谢南继大人。
姜沫忙上前福礼,“谢大人能亲自来,姜家蓬荜生辉!”
“你父亲还好吧。”谢南继微笑着说着客套话,却没进楼而是回身把着车门。
车里又走下两位年轻公子。
都是一身锦色便装打扮,都摇着羽毛扇,长得也都很俊;尤其是后面那位公子丰神俊朗俊美异常,见之忘俗,只是神态委实高傲了些。
“姜少帮主,我来介绍一下。”谢南继示意前面的年轻公子,“这位是韩大人之子韩不器。”
姜沫一惊,慌忙屈膝施礼,喜道:“见过韩公子!”
风云楼最高能接触到谢同知,年年上供的银子虽是韩指挥使拿了大头,但极少能见到韩大人当面。
指挥使同知谢大人能来已是意外之喜,韩大人之子亲自到场意义非凡,风云楼众人都感觉脸上有光。
韩不器摇着羽毛扇微笑点头。
“这位是……”姜沫起身看向韩公子身后那位一股逼气溢出天外的极俊公子。
“不用搭理他。”
韩不器笑道,“这货就是来蹭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