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尚的记忆徐徐展开,整起案件的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死者颅骨的钻孔终于得以解释,与和尚死前施展的人祭之术出自同宗。
和尚的家乡娑婆佛国位于藏地深处,至今依旧施行农奴制,人祭盛行,故而在他眼中这些行走的福禄与牲畜没什么两样。
先是以福禄村风干秘法将死者生前福禄固定,后举行法事,以五顺地祇为装脏,调用黄财神福报术法,将其后半生的福禄尽数化作五仁,从而带入合境换取钱财。
即便是一名普通的山野村夫,将其后半生的福禄一次性取出,份量也重的惊人。
如若忽略和尚的目的,银山失踪案似乎就是一起大炎常见的术士谋财作乱案。
然而,随着赵曜不断地在其记忆中挖掘,一个隐秘无闻的组织渐渐浮现水面。
和尚这么做的目的,全然是为这不知其名的神秘组织敛财。
与白蛮沙马赤次相似,组织基层成员均是由头戴鼠面之人从各地收编而来。
不同于仅是编外成员的刺客,和尚掌握的敛财之术让其拥有了正式的编号——“塞”。
组织上下共分为五层,从上往下分别是“枭、卢、雉、犊、塞”。
“雉”这一级类似前世的HR,皆由谬妄术士担任,平时头戴鼠面,四处为组织搜罗人才,同时负责上下对接。
除了振兴佛宗这一不切实际的理想,和尚也有自己的私念。
这是所有基层人员发乎于心的渴盼,也是成为“塞”才有的福利。
不为选拔时所画的大饼,只为千百年来绝大多数人都心怀的执念——
长生。
.......
“雉与塞......”
听完赵曜的陈述,梁司隶面露思索之色,正欲开口便听到一旁传来一声痛呼。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团银白肉球,手指轻轻将其戳醒。
只见小刺猬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老大,又有啥事?”
梁司隶没有回答,用手指了指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的阎怀义与夏启良。
明白主人意思的刺猬当即从手掌上跳下,走到两名伤患面前,吟咒施术。
随着书房里的盆栽渐渐枯萎,二人脸上终于浮上些许血色。
“多谢白仙大人。”夏启良感激道,旋即不着声色地瞥了身旁的武夫一眼。
眼神中满是愁怨。
白仙嘱咐道:“一会儿让老大给你们开点补气升阳、生津养血的药方,调理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说着,白仙突然板起脸来:
“阎佥事体壮如牛,一记心火剑自然是连小伤都算不上。
“倒是你小子妄用种生基提前施展七品术法,难道你就不想踏足传说中的上三品之境了?”
夏启良挠着脑袋道:“这不是事急从权嘛,要是命都没了哪还有机会晋升。”
“不过你这阴宅选址有点意思啊,过去了三四个时辰身上的龙气竟然还......”
白仙话还未说完,一张小嘴顿时就被夏启良死死捂住,他一脸若无其事对众人说:
“你们继续讨论,别管我们。”
说罢他就强行拖着白仙离开了书房。
阎怀义突然开口道:“我们在合境寻找地祇的时候,曾遇到了和尚的同伙,不过只是其制作的一张皮影,邓子胜好像认得这神通的来历,叫......”
“皮影匠?”赵曜替他说。
“对对对,你是如何知晓?”阎怀义瞪大眼睛。
赵曜转而对梁司隶道:“司隶大人,此番外勤,我们不仅知晓了说书人的神通,我更是在福空和尚记忆中得知谬妄七品名为皮影匠,其掌握的一项神通为皮影戏法,可将他人毛发皮屑制成皮影,从而继承主人的部分神通。”
然而,梁司隶从方才听完自己对这个组织的描述后,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最神秘的谬妄命途也未能引起他的兴趣。
赵曜便好奇地问:“大人对这个组织的来历有头绪吗?”
只见梁司隶摇摇头,开口道:
“大炎十三省我几乎游历了個遍,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组织,倒是他们的组织架构还挺形象。
“不知战国时期流行的陆博棋你们是否了解?”
见阎怀义与赵曜两人一脸茫然,梁司隶只得无奈解释:“与当下的象棋类似,只不过棋盘是以太极八卦图为基础,棋子也只有五类,正好是这枭、卢、雉、犊、塞,分别对应象棋的帅、相、车、马、卒。”
“原来如此......既然如今这组织的真实名称不知晓,不如我们就用陆博会来代指?”赵曜提议道。
“倒也无妨,听你说这个组织最大的......”
赵曜赶忙提示:“员工福利。”
“还挺贴切。”
梁司隶继续道:“正神命途十二,除了【法道】与【寿瘟】外其他并无长生奇术,前者需要经年累月的修行得以证道长生,后者虽能赋予他人寿元,但却有难以承受的代价。
“听你这么描述,看来是【屍仙】的还魂术了。”
闻言,赵曜有些迷茫,难道招魂与还魂这不是一体的?
否则费老大的劲把亡魂招来,不还魂如何起死回生?
似乎是看出了赵曜的疑惑,梁司隶解释道:
“用招魂术起死回生,需要生魂未散,待命灯重续后方可魂归本体。
“但还魂术不一样,此术又唤作夺舍,只要灵魂不损,即可肆意掠夺生人躯体,也算得上是变相长生。
“难怪兰若寺的鼠面人与福空和尚如此不吝啬肉身,原来他们连还魂术都掌握......
“这就奇怪了,他们究竟是前朝余孽,还是......”
说到这儿,梁司隶突然止住,望着期待后文的两人,问道:“你二人还有何事?”
两人悻悻摇头。
“那还不滚回去休息?对了......”
梁司隶突然问:“那地祇之魂你放归合境了?”
“我已经九品圆满,那魂魄于我而言自然没什么用处,不如卖沈宝勋一个人情。”
赵曜小心翼翼地问:“大人,这可有不妥?”
“无妨,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地祇与蟾宫中三品的晋升有关。”
梁司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
“你既然已经九品圆满,等年关过了就可以着手准备晋升事宜了。
“斋醮所用的香楮祭品价格不菲,钦天监没有义务提供。
“上次伱登途授箓是我替你垫上,这次你不妨去会一会沈家,毕竟他们欠你那么大一个人情......”
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赵曜不明所以地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份婚宴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