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节一过,宴会正式开始。
在宫廷太监的高声下,于丝竹声中,先是北齐使臣走出,对着庆帝行了一礼,开始歌功颂德起来。然后又是东夷城云之澜出列,冷冷的说了几句两国同好之类的话后,便退回案几坐定。
这一幕,倒是让台上的皇室众人暗乐,感叹着云之澜的傲气冰冷如剑。而台下的庆国朝臣纷纷议论着这东夷城使臣的无礼,毫无前来请罪的诚意。
“若是那带剑的云之澜持剑行刺,何人能够阻拦?”最上边的皇后轻声问着一旁的宫女,神色担忧。
侍女轻声回道:“洪公公正在殿外守候。”
闻言,皇后才放下了心里的担忧,和太子谈笑起来。
殿外,身穿黑袍,面容阴狠却又霸气外露的洪四庠静静端坐,对于一旁侍卫端过来的小菜酒水看也不看,细细地听着殿内的动静。
侍卫小声的问道:“公公,您不吃点吗?”
洪四庠摇了摇头,“若是平时便罢了,只是此时里间还坐着一位大宗师呢,如何能饮?你们也都机灵着点吧。”说罢后,便不再理会那侍卫。
殿内,众宫女内侍开始传菜上殿,各种酒浆的气味蔓延开来,只是众朝臣都是默默吃着,浅尝辄止。这样的气氛,让李安也是浑身不自在。
“早知如此,就该吃了晚饭再来,这第一次还是没有经验啊。”
听着李安的话语,王十三郎噗嗤一笑:“这样的宴会,也不是真让人来吃饭的呀。”
李安点了点头,暗道真是走个过场而已,轻声开口:“睁大眼睛,待会可有好看的事发生。”
“哦?”王十三郎不解,但还是充分相信着李安‘未卜先知’的名声。
与众人小心翼翼进食的模样所不同的是,范闲此刻正狼吞虎咽的吃肉喝酒,并不时的和相熟的官员打着招呼,其中还有那之前有过冲突的郭宝坤。这热情却只得来郭宝坤那满脸嫌弃的眼神。
就连一旁的谈判团正使辛大人都是提醒道:“范大人,别喝得太多致使殿前失仪啊。”
只见范闲心头微动,轻声笑道:“见识这种大场面让小子我有点紧张,喝点酒缓和一下,不必担心,但还是多谢辛大人关怀了。”说罢便运起了真气,不是解除酒劲,反而是逆行经脉,让酒意扩散全身,顿时便脸颊通红了起来。
庆帝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神色莫名,冷哼出声,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旁李安的身上。
众人听着庆帝的冷哼,都纷纷停下了筷子,看向了庆帝。
“范协律郎。”厚重的声音传来,庆帝开了口。
在一旁辛大人的提醒下,范闲连忙起身走到中央,拱手回道:“陛下。”
庆帝沉稳着开口道:“你这次的差事做的不错,赞扬的话朕就不多说了,同朕喝一杯如何呀?”说罢,便举起手中的金杯,让一旁的内侍倒满,举杯对着范闲。
而范闲此时也是连忙拿住一旁辛大人递过来的酒杯,“谢陛下!”说罢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场间的气氛这才好转了起来,众人都是纷纷举杯,陪了一杯酒。
如今两国已经交换了国书,再也不能反悔了,但北齐众人到底是心中不快,当下也是举起酒杯走出席间,朗声道:“陛下,如今谈判已闭,两国重修旧好,这位范大人居功甚伟啊。可否让外臣们敬范大人一杯呢?”
庆帝呵呵一笑,只觉有趣,当下便允了。
之后便是十几位北齐使团的人齐齐对着范闲灌酒,以解心头之恨。
“有朋至远方来,我身为副使,必然是要陪好的!来,饮胜,饮胜!”范闲哈哈一笑,正和了自己的心意,当下便举起酒壶,与北齐人对饮了起来。
庆帝看向李安,阴阳怪气道:“李先生宗师之身,如何坐得如此远呢?”声音慢慢提高,确保了李安能听见,转头对着身边的候公公说道:“今日是谁人安排的座次?拖下去,杖毙!”
台下众人听着皇帝陛下微微恼怒的声音后,当下便是安静下来,整个大殿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顿时鸦雀无声,除了那还在叫喊着喝酒的范闲以外,纷纷感叹着这位庆国权力最重的人的喜怒无常。
而一旁的北齐使臣与东夷城官员都是漠然一笑,冷眼旁观起来。
候公公听完庆帝的话后,一挥手,当下便有守卫出列将名位太监拉出了大殿,而那位太监也是低垂着脑袋,不敢发一言。
呵,如此做派,给谁看呢?
李安冷笑着,对着庆帝拱了拱手。
“为李先生重新安排座次,就...坐到庄先生旁边吧!”庆帝轻声道。
李安转了转身子,气急而笑:“不必了,我就在这里,也挺好的。”
果不其然,庆帝并没有强求,只是点了点头,对着场下众人说道:“值此乐景,又是两国重新交好之际,不知何人能作诗一首,以志盛事呢?”
台上的长公主对着台下一些臣子使了个眼色,顿时便有大臣应和起来,口呼陛下圣明。
只见二皇子出席来,对着庆帝跪下行礼道:“陛下,儿臣听闻范闲不光勇武非凡,口才了得,其诗才也是十分斐然。前些时日的《登高》便是出自他之手,儿臣听闻后便对其诗才赞叹不已。值此场景,不若让他赋诗一首。”
群臣这哪还不知道,陛下是想要借今日宴饮他国使臣之机,让这范闲出头,助其扬名呢?当下纷纷附和,让小范大人来一首。
一旁与皇后交谈甚欢的庄墨韩,轻声开口问道:“这位少年郎便是范闲吗?”
不待皇后开口,庆帝便回答了他:“庄先生,你作为北齐乃至天下的文坛大家,要对这末学后进多多提携才是啊。”
“提携不敢当。”庄墨韩微叹一口气,“倒是读过他的诗。”
“陛下!”范闲摇头苦笑,“在庄老先生面前,臣如何敢献丑?”
此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都是望向了庄墨韩,就连两位皇子以及庆帝都是看了过来。不错,庆国的军事武力虽然冠绝天下,但这文学方面,真真是差了北齐国不止一筹。庆帝此举,也是有借着范闲之手向天下人证明,庆国文坛亦是不弱,你北齐也不可轻视之的意思在。
庄墨韩叹息道:“常听人说范大人文采不凡,但到底还是年轻啊。”
长公主起身向庆帝行礼后,转身对着庄墨韩说道:“庄先生学富五车,我一向钦佩,只是听先生此言,却有贬低范闲之意。范闲此人虽然年轻,但仅那一首《登高》,便能看出其才气逼人。”长公主微微一笑,停顿片刻,这才露出真意,“先生,欺范闲年轻,莫不是担心少年郎后来居上,名气盖过先生?”
庄墨韩轻声询问道:“可是那一首七言绝句?”
“不错。”长公主动作轻缓,直视庄墨韩的眼睛:“先生可有哪一首诗词能超过这一首的?”
“云睿!”庆帝眯着双眼,也是有些微微恼怒,提高了声音道:“休得无礼!”
一旁的李安都看笑了。
这茶里茶气的,就使劲拱着火。李云睿,我愿称你为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