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敬回了府。
即命下人唤来蓉哥儿,让他去找贾珍要官票,又嘱咐蓉哥儿送往东跨院给贾赦。
贾蓉恭声领了命,辞别太爷,出了小道堂,一路往正院走去。
走着走着。
贾蓉不免思忖起来,一会与老爷该怎么说。
忽而,醒悟起这是太爷命令。
贾蓉当即心生一计:太爷发令要银一千,父亲定当会给,不若我开口要两千?
料想父亲也没那个胆子,敢去问太爷。
就这么着。
算了算了,还是一千三百两吧。
心念间,贾蓉来到了内仪门。
守在门外的四个壮实婆子齐齐抬手一拦。
“我有事要见老爷,劳驾那位嬷嬷往内请报。”
左首那位婆子收回手,说道:“小蓉大爷,且等着。”
那婆子进去后,右首一位婆子悄摸地提点了一句贾蓉:“小蓉大爷,煜大爷才刚走,老爷发了火,一会小蓉大爷当自顾。”
贾蓉心头一紧,不忘朝那位婆子作揖道谢。
少顷。
得贾珍允许,贾蓉战战兢兢地抬脚进去。
端坐上首的贾珍,这会正因李煜收回菜棚一事,混身上下不得劲,脸色铁青,眉毛紧锁地直勾勾盯着进来的贾蓉。
不料。
素来被贾珍动辄打骂的贾蓉,瞧见老爷那双阴冷的目光,脚下不听使唤地歪了,差点软了下去。
贾珍见状,心头火噌噌地往上冒,当即啐骂起来:“马上是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说,究竟有何事寻老爷?”
贾蓉打了个寒噤,紧张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禀…老爷,儿子…要从官中…拿三百两,不对…不对,儿子是要一千三百两。”
话音刚落。
贾敬一俟听见要银子,眉毛都拧到了一起,当场炸毛,从椅子站了起来,冷笑道:“你说甚,再说一句。”
贾蓉立时被老爷那双凶残的目光给吓懵了。
一哆嗦,坦白了。
“太爷打发儿子过来,要拿一千两银子。”
听见是父亲要银子。
贾珍的滔天怒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也马上泄了火,遂落坐回去。
因命下人去唤赖升,拿一千两官票过来。
忽而,贾珍想起贾蓉多说了三百两。
霎时从椅子站起。
“该死的孽畜,囚攮的忘八,还真是我的好儿子啊,这都学会了狐假虎威,打着太爷的皮,骗到你老子跟前来了。”
啐骂毕。
贾珍刚想动手去摔打贾蓉,后又念起他不日大婚,加上一会贾蓉还有去见太爷,遂作罢。
然则,一时忍不下这口恶气,因命守在门外的小厮进来。
“啐他。”
那小厮方才在门口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又素来情知老爷脾性,若他不遵令啐小蓉大爷,那他指定没好果子吃。
小厮只能硬着头皮,学着老爷平素的模样,大摇大摆地上前,照面啐了小蓉大爷一口。
“问着他。”贾珍坐下端茶。
小厮垂眸低眼,“爷都快没钱过年,你倒来骗爷的钱。”
贾珍挥手,那小厮抱手,躬着身子告退出去。
“一会拿了官票给太爷,马上滚回你院里去,再把你的体己银,拿六百两过来,倘或不然,可仔细你的皮。”
“老子可警告你,这事儿,不许告太爷。”
贾蓉偷鸡不着倒蚀了六百两,屁都不敢放一句,唯唯诺诺地应下。
执事拿了一千两官票过来。
贾蓉脸也不敢擦,接了执事递来的一千两银票,朝老爷恭敬作揖告退。
等蓉哥儿出去后。
贾珍这会坐不住了,父亲怎生要一千两银子,莫不是给的煜哥儿。
心念间,贾珍愁眉苦脸地嘬着牙花子。
思忖半日,贾珍即起身出了正堂,朝着东边小道堂过去。
等门口那个小道童进去请报。
贾珍一俟进去,当即跪在贾敬的蒲团前,哭唧得像个孩子,“父亲嗷…究竟是煜哥……”
“啪!”
贾珍脑门挨了一個大逼兜,致使他的那句:煜哥儿和我,谁才是你的亲儿子。戛然而止。
“你说甚?”贾敬怒目而视。
贾珍凄凄惨惨,音量低了三分:“爹!莫不是,儿子是被你捡回来的?那煜兄弟,才是您老的亲儿子?”
“老子倒是想,可他是你致姑姑的儿子,嗤,好你个没人伦的东西,说的好像我和伱致姑姑有什么似的。”
话落,贾敬又是一通大逼兜甩了下去。
贾珍这会子不敢发话了,只跪在贾敬面前,乖巧得像个孩子。
“你看看你,文不就武不成,再瞧瞧眼下的你,像个啥?哭哭啼啼,没的像个娘们。”
“我贾敬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才会生出来你这么一个顽意。科举,你考不上,袭爵考核,你他娘的十不中三,还他娘的是老子花钱替你走的内务府关系。”
“老子生块豆腐都好过生你。”
贾珍赔着笑脸,宽慰起他老子来:“父亲,您消消气,消消气,儿子往后,必遵您的令,少往房里拽人。”
贾敬于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半晌,方开口吩咐下来:“我方才回来翻了翻黄历,腊月十八宜嫁娶,那天是个好日子,你着人准备准备,今岁除夕夜,让咱们家添多几口人。”
“爹,你要替儿子找娘亲?”
贾珍懵了,府里已经有了煜哥儿,老父亲还要找一个人回来,让他成天去供着?
“混账东西,我替煜哥儿先纳一门妾,方才蓉哥儿不是找你要了一千两银子吗,这便是替煜哥儿纳采的银子。”
贾珍心头一松,须臾,眼睛一瞪,“天爷呦!什么样的良妾,这纳采金,竟要使上一千两银子。”
“这忒也贵了,爹,要不劳您去退了?一千两银子,儿子可以替煜…兄弟纳十门妾了。”
贾敬睥睨一眼,“混账,那是你煜兄弟和你二妹妹,还有……那个谁谁谁,反正是亲戚,这怎能说贵了?信不信老子抽你。”
贾珍登时傻眼,赦叔太过分了,怎能一千两就卖了迎春妹妹?还倒贴一个谁谁谁?
心里腹诽了一会。
“爹,蓉哥儿十二大婚,十八咱家又要置办筵席?这是不是太频繁了,没的让那些贾家老亲们,各個想岔咯,以为咱贾家没银子过年,才会连着置办两场筵席?”
“我打死……”
“爹,爹,开个顽笑…办办办,即命赖升加速去办。”
贾珍也算看开了。
纳妾就纳妾罢,兴许煜哥儿纳了妾,他也就不会成天跑到正堂,搅得他家宅不宁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让尤氏去和迎春那丫头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