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吧,宋大人的胸骨被人给踹断了。”
“听员外郎说,宋大人已经痛得说不出口来。”
“嘶!谁那么大胆子?不会是杨学士从翰林院过来踹的罢,杨学士能这么生猛吗?”
“乱讲,杨学士那般年纪可踹不断胸骨。要过来,那也是杨学士的得意门生,兵部左侍郎徐知行。”
“错了,不是官面上的人物,是一个面生的少年郎,带着四个青衣家仆。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哪家的权贵子弟。”
“这会儿,人已被请到了郑好人的公廨房,吃茶去了。”
“宋大人这会如何了?”
“听说已被抬往太医院去了。”
随着右侍郎李世泽的身影出现,窃窃私语的一众官员,顿作鸟兽散。
礼部尚书公廨房。
郑奇的屁股宛如被扎满了绣花针,背着双手在公房来回踱步。
事情他已经清楚了。
李煜闻听宋士杰咒骂他,便带着四个长随过来找他讲道理。
谁知两个忠心耿耿的长随叫了好几次门,那宋士杰硬是不肯开门。
两名长随便拿脚去踢门。
最后,李煜在教导他们对敌的时候,抬脚示范了一下。
事情的关键在于。
李煜的那一脚,怎么瞧怎么看都过于重了一点。
“你踹门便踹门,何以使那么大的气力。”
郑奇拿手指了指,那位悠闲品着自己珍藏好茶的惹祸精。
老夫才清静三日,被你小子一脚给踹没了。
蓦然,郑奇复又小心补了一句:“不对,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在礼部,拿腿去踹公门。”
“大人,我也不想的呀。他大早上就咒我李家死绝了?我心口疼得难受,就是想过来与他讲讲道理。”
“我边军出身,那会瞧见两个小家伙出脚不对,一时腿痒,便抬脚起来教了他们出腿之势。我又没瞧见宋大人,不过是他自己撞我脚上去的。”
“此事,哪怕是打官司打到陛下御前,我也占了理儿。”
李煜放下茶盏,脸露委屈之色,两手一伸。
这时,右侍郎李世泽于门口请见。
“行了,瞧见你我就心烦气燥,你给我滚滚滚,家去候着,且等陛下的上谕罢你。”
郑奇开始赶人,他要赶快进宫把此事上报陛下。
迟了,让张党的人上了弹疏,他这位大宗伯便就被动了。
李世泽和李煜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皮子微跳,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别过脸去。
“承恩来了,坐…还是别坐了,一会老夫要进宫,闲话少叙。”
“贾家上表兼祧的折子,你速去拿过来与我,一会老夫陛见时要用。”
李世泽神色微怔,拱手道:“禀大宗伯,折子已被…宋侍郎打回贾家。”
“命人快马取回来,老夫这便进宫陛见,你且拿了折子,即递进宫里来。要快!”
李世泽拱手领命,郑奇先是整理一下官袍官帽,这才脚步快速地出了礼部,去了大明宫。
……
荣国府。
李煜打发虎头他们先行回宁国府,便挑着一担厚厚的书籍,悠哉地进了荣国府。
今儿在礼部这么一闹,怎么说,也要过来定醒。
不然的话,那個小气的老太太,定会念叨着自己不知孝悌。
这担书籍,是李煜让黄善替他提前准备的。
他这是要挑着去见贾母定醒。
贾母院。
仆妇丫鬟婆子们,一俟瞧见煜大爷挑着一担书籍进了垂花门,有心想要过去帮衬自己挑,却被煜大爷给拦了下来。
正在上房同王熙凤、薛姨妈、李纨等人说笑的贾母。
忽而被毡帘掀起的声响打断。
众人或转过身子、或抬首看了过去。
霎时,几位花信少妇的眉眼间,顿时浮起一丝丝古怪促狭之色。
贾母瞧见那一担子满满的书籍,眉头猛跳。
“老祖宗,煜儿瞧您来咯,您老身体可还好,富贵又吉祥啊!”
“煜哥儿,你这是…”贾母眉山紧皱,不解李煜要干嘛。
“嗨,还不是因为宝玉兄弟,三年前,我投军那会,他要我回来给他带礼儿。”
“我思前想后,政舅和老祖宗,你们定是日盼夜想,盼着宝玉兄弟能够金殿传胪。”
“想着想着,我便替宝玉兄弟,备下这一担子书。”
“老祖宗,您可不知道,这些书呀,我可是让我那些猛士部下们,寻遍了整个大周才寻来的。”
“都是一些前人注释、或批过语的四书五经。这九本书罢,每本合计都有十本以上,被前人大名士翻过无数遍的。”
“这都是好书哇,倘或被宝玉那孩子翻烂了,届时,金殿传胪,指定是手拿把攥。”
李纨那双美眸这会异彩连连,眸子一眨不眨地落在那担子书上。
王熙凤一双丹凤三角眼,落于李煜的身上,这会眼珠子滴溜溜地在转。
薛姨妈也是第一次看见李煜,一双眸子定定落在李煜的脸蛋上面。
但见那哥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庞轮廓分明,却不显粗犷。
唇色淡然而微微上扬,嘴角含笑,整体观感从容不迫,既俊俏又阳刚的品貌。
薛姨妈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好俊俏的一哥儿。
李煜眼睛里只有老太太,也不理会旁人,说了一大堆,这才将肩膀上那个担子,落在贾母的矮榻前。
琥珀玻璃等大丫鬟,想要帮衬煜大爷将担子放下来,可煜大爷没发话,她们也不敢硬上,只一味傻站在煜大爷身后,举棋不定,进不是退也不是。
李煜朝琥珀她们摆了摆手,随后,装模作样要跪下请安。
琥珀和玻璃心头大松,屈膝福了一礼方退了下去。
“罢了罢了,六年前,你就不爱行跪礼,免了罢,琥珀,看座。”贾母拿手指点了点李煜的腰,没办法,李煜站着,老太太坐在矮榻上,手指也只够伸至腰间。
“老祖宗,三年不见,你学坏了,咋会动手动脚了呢。”李煜小小开了个顽笑,伸手接过琥珀抱过来的绣墩。
贾母翻了翻眼皮,拿嘴啐了一口:“小时还抱过伱,这会就不让我碰了。”
啐完煜哥儿,随后将目光落在那担子书上。
贾母这会既欣喜又忧心,宝玉的性子,她这个祖母自然一清二楚。
这么多书,宝玉见了怕会炸刺。
“煜哥儿,这书会不会太多了点。我怕累着了宝玉。”
李煜拿脚踢了踢书籍,转而面向老太太,“老祖宗呦,您多虑了。”
说着,李煜将绣墩放在矮榻前,就近挨着贾母落了座。
王熙凤和李纨见状,只能往后退了几步。
“老祖宗,这些书又不是让宝玉一日读完,一日读一本或两日读一本,读完再让政舅抽验一番。”
“老祖宗,您瞧啊,政舅若是瞧见宝玉房里这么多书,那他该有多开心啊。”
贾母琢磨了一会,着啊,只要不累到她宝玉,他爹又夸宝玉,此事两全。
“我就说煜哥儿是个好的,你吃早饭了吗。”
“没呢,寻思着天一亮就过来找老祖宗定醒,不想出了门,门口有只喜鹊在叫,便逗弄了那只鸟一番,这才迟了一会会。”李煜话说多了,这会口有点干,抬眸看了一眼房里的大丫鬟们。
鸳鸯不在这,合着你们都不会给我上茶了是罢?
倒是李煜错怪了琥珀她们。
所谓三年前,煜大爷每每过来上房,都是鸳鸯姐给他上的茶。
时日长了,她们自然就忘了给煜大爷沏茶这回事。
咦,那个眼神躲闪的丫鬟,眉眼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