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静悄悄的神京城九门,同一时间接到锦衣卫指挥同知大人的手令。
着令守门校尉,从接到手令起至天明,严防有人出城。
特别是正阳门和永定门。
因是天子脚下,这两座城门十二时辰都是开启的。
同一时间,锦衣卫。
安宁伯上任指挥同知后的第一道手令,甫一入到锦衣卫衙门。即被南北两位镇抚使下发到各署千户手上。
锦衣卫五署衙门,所有缇骑皆已被紧急抽调回来。
刻下的锦衣卫,所有人于各署暂行小憩,众人全副武装,一小拨的攻坚缇骑,已经换上明亮的盔甲,腰间悬挂强弩。
五城兵马司。
东、南、西、北、中五城的指挥,他们比锦衣卫还要紧张万分。
毕竟,平素的提督大人,大抵是名头响亮,却没有实权。
但这个安宁伯比不得啊!
人家可是在锦衣卫那里挂了职的。
五个城的指挥自接了提督大人的手令后,一刻也不敢走出衙门,焦虑地等待子夜的到来。
东城指挥裘良,此刻仿若吞了无数的苍蝇般难受。
今晚,即将见到那位出身贾家的李提督。还不知未来的安宁伯,要如何给他小鞋穿呢!
子时过半。
无数的锦衣卫缇骑从四面八方往西城保宁坊奔驰过去。
同一时间,五城兵马司的披甲兵丁,一队队的甲士手执兵戈肩挎弯弓,迈着沉重的脚步,踏上中间行走车马的甬道,往保宁坊开进。
丑时过半。
除秀安街、秀宁街静悄悄的。
整个保宁坊已被锦衣卫缇骑、五城兵马司的甲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一时,坊里一些畜养家禽的百姓,“吱吱呱呱”“汪汪汪”“咯咯咯”地传出声响。
少时。
这一大阵仗,顿时惊醒觉浅的百姓们,他们纷纷从家中拉开一点点门窗缝隙。
待见到整条街、坊、胡同均是被明刀明盔的甲士包围起来,其中还见有身披飞鱼袍的杀神,绣春已然出鞘地来回巡弋。
居于天子脚下的百姓,八卦是心性,政治也敏锐。
且太上皇执政以来,为了彰显仁治,只要不放言辱骂天家,一般的巡城御史,也不会因百姓扯闲话而捉拿下狱。
一座租赁出去的大一进宅院。
四家十几口人,此刻打开一半的门窗,争先恐后地望着来回奔跑却不敢发出声响的甲士。
“娃他爹,这是皇帝和皇帝老子干仗了?”
四年前,当今尚未即位。
第三位太子的亲军入宫兵谏,那会儿的他们,便已经遭遇过一天一夜的提心吊胆。
“不可能,这又不是四年前那个废太子,天子都已坐上龙椅了,哪还会来一出兵谏的戏码?”
“怕不会是围剿白莲逆贼罢。”
“兴许是,白莲逆匪在江西、山东正闹得欢。据说,江南那边,户部的官粮船只都被白莲水匪给抢了。如今闹到京师,也不足为奇。”
“前阵子不还死了一位勋贵吗?我那会就估摸着,这神京城啊,怕是没多久就会遭遇这一茬,果被我猜中了。”
话音刚落。
保宁坊的坊丁、甲长、坊长,皆是低声喝骂着宅第里面的百姓管好自家的禽畜鸣叫。
“让它们闭嘴,别他娘的瞎吵吵,不然,老子进去替你剁了它们。”
“官府办事,各位都关紧门窗,从此刻到天亮,除非是坊长和保甲敲门,各位乡亲切记不可擅自开门。”
随着保甲和坊长挨家挨户递话。
所有胆大看热闹的百姓,开始锁实门窗,随后提刀去恐吓畜养的家禽去了。
一时,坊里渐显寂静。
那些胆小的百姓们,早已吓得关紧门窗,拿桌子顶在门板上。
其中有一位老汉,此时倚在窗前,双手合十于胸,先是不住地念着佛号,继而喃喃自语地请着诸天神佛。
“祈求那些白莲教徒,请务必认好门,切勿专挑自己的家门一头给撞进来。”
“千万保佑,他们一定要去隔壁邻居家!”
寅时正。
一阵阵喧哗的“咯咯咯……”鸡鸣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保宁坊。
这一阵仗,顿时将那些祈福的百姓拉回现实来:老天保佑,好像完事了,这都已经开始宰鸡庆功咯!
老黄宰鸡铺。
五個什的戎服士卒,在各什长的手势下,沉默着依次攀爬上树,他们腰间悬挂着上了弦的强弩。
躲藏在树上的斥候暗梢,不停地打着手势,指明方向。
一时,至少有五支弩瞄准同一个漆黑的方向。
女儿妆留在外围的暗梢一共五处。
胡同两端,各有两个总旗带着麾下的披甲边卒,藏在对方暗梢不可见的地方,随时准备堵住两面出口。
随着一声低沉的哨响过后。
五十支强弩同时扣动扳机。
只听见黑夜中传来“哧哧哧”的声响传来,紧接着便是闷哼声响。
有暗梢侧耳聆听数着声响,待确认有五道‘哧’声。即把手指含进嘴巴,倏然一声鸟鸣声响起。
霎时间。
胡同两面的屋顶,已经钻出五十余持弩的黑影,他们快速地朝着大作坊的屋顶移动。
胡同两端,各有四名高举重盾的边军缓缓前进,他们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二百精锐边卒。
马三刀、二张拥着披挂精甲戴着杨志脸甲的李煜,举步来到女儿妆。
秀安街头,西城兵马司指挥申学进、西署千户宗乐各带着麾下甲士、缇骑合围过来。
少时。
西城指挥申学进,朝一众锦衣卫、覆盖面罩的甲士们点头哈腰地打着招呼,继而抬腿就踹起女儿妆的门框:“开门!开门!除夕将近,兵马司火禁队抽查防火隐患。”
就在就申学进想要骗开铺门时。
女儿妆里面。
十余名蒙面的汉子,有五人手上持有强弩,余者皆是一把雁翎刀。
有一位瞧起来像是妇人的身形。
她的身段修长丰腴,曲线玲珑有致,露在外面的一双杏眸三分妖娆三分杀气三分担忧一分害怕。
“账册可有藏匿起来?”
“已藏好,店里所有的银两皆已锁进地窖,入口也已经藏好。”
“幸好护法已经混在顾客当中离开,不然,咱们就罪过了!哪怕咱们能够逃出去,也决计逃不掉圣女的惩罚!”
“暗梢至今未传来示警,必然是已经凶多吉少,咱们……”
话音至此停顿。
只听见后门那边传来震耳的厮杀声响。
“他们已经和来敌短兵相接。”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门外已经沉寂许久。
“司姑娘,咱们撤罢!后门那五十人吸引不了多长时间。”
“开门,杀出去!”
两名魁拔的汉子随即将中间那扇门打开。
同一时间。
女儿妆门前烛火大亮,数百火把很快便被引燃。
困在女儿妆里面的两名开门大汉,目露绝望之色,随即双腿一软。
只见门外面,一排排重盾堵在了他们正前方。
“投降即宽大处理,负隅顽抗,尸首不存!”
马三刀沉声喝毕,一双目光瞬间停留在那道曼妙的身躯上面,立时兴奋道:“把总,白莲圣女,有了!”
同一时间,保宁坊秀华胡同。
那个祈求满天神佛保佑,让匪徒去邻居家串门的老汉,满心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不想。
他的家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一条娇小的身影驴打滚地滚了进来。
那个老汉猛地就打开窗门,一个跳跃钻了出去。
一面钻一面大声嚷嚷。
“哎哟,快来人呀!我家进贼了,保长,坊长,快来救救老汉!”
那个闯进去的黑影见状,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又起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哟,这妞长得真俊,勉强能够替咱们伯爷端茶!”
张虎头举着火把往前一推。
只见面前的小妞肌肤白皙如玉,皓齿微露,杏眼桃腮,一双明眸清澈如湖,柳眉弯弯细如蚕丝。
“当心她双肩上面的箭伤。”
“可惜了,不能当奶妈子。带走,给咱们伯爷养养身子!”
张熊豹眼珠子一转,斟酌道:“既是给伯爷端茶的丫鬟,来呀,去拿张被子过来,把她给伯爷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