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小时,一行三人到了村里,木栅栏,土坯房。院子里养着两只鸡,还有一条狗。
见来人了,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二叔直接开门进院,一巴掌扇在大黄狗头上,“叫叫叫,养不熟的玩意儿!”
大黄狗也不叫了,灰溜溜的跑回鸡圈边的狗窝。
农村的土狗是真顶用,除了家里人,谁来都得旺旺两声,要是不是村里人,那是真咬你。
二叔还没进屋就大声喊到,“六叔,快出来,长顺儿来了!”
推门刚进屋,一个看着得有70多的老头拄着拐棍,正要往外走,“你个熊玩意儿,自己都进来了,喊什么喊,我还没聋呢!”
这六爷爷是李长顺爷爷辈唯一还在世的了,眼瞅着八十了,就是腿有点不灵巧,耳朵背,别的啥事没有。
那年代长寿的人可不多,打仗打了十几年,兵荒马乱的,没死也是一身的病。
这六爷爷叫什么李长顺也不知道,就知道他以前是赤脚医生,现在村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找六爷爷,城里大医院可去不起,很多农村人都是小病拖成大病,大病又治不起。
很多人到死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
李长顺进屋赶紧叫人,“六爷爷,咋都拄上拐棍了,这回撵不上我了吧?”
“臭小子,还是那么欠揍!再敢偷我的鸡,看我不让你爷爷抽死你!”
整個李家村条件最好的就是李长顺爷爷家,和六爷爷家。
李长顺家条件好可跟李长顺爷爷是村长没多大关系,李长顺爹那辈3个姑娘3个小子,老大就是李长顺的爹,李广伯,老二李广仲,老三李广叔。
李长顺老爹当年带着老三跑去参军,到解放的时候一死一残,三叔没回来,李长顺老爹没了一只手。所以李长顺家是军属烈属,国家当时给了100多万,那时候还是旧币。到现在也是100多块,李长顺老爹又被分到轧钢厂保卫科,现在一个月50多块。
六爷爷家那是子孙兴旺,六爷爷5个儿子,7个孙子,在农村,男丁就是劳动力,也怪不得那时候重男轻女。
再加上六爷爷这手艺。谁来看病,拿药,多少得给拿几个鸡蛋。
“哼,看这皮猴子样就没啥大事,过来,我看看伤哪了?”
李长顺笑嘻嘻的走到六爷爷身边,掀起衣服。
六爷爷脸上没了笑容,伸手摸了摸李长顺肚子,又在李长顺胸口,肋骨处摸了摸。
“碰上野猪了?”
李长顺嘿嘿一笑,“就蹭了一下,现在都不咋疼了。六爷爷,你咋知道是野猪?”
六爷爷白了李长顺一眼,“一身的尿骚味,臭小子敢去后山,我让你爷爷抽死你!”
“这么大一片都青紫青紫的,除了野猪就是熊虎,碰到熊虎,你小子全尸都凑不齐!”
说着就给了李长顺一个大逼斗。
得,这大逼斗到了没躲过去!
“去,上炕上躺着去,我拿药酒给你揉揉,个把月就好了!”
二叔看六爷爷给看完了,上前一步,笑着说到,“六叔,真没事吧,这可是我家独苗苗。”
六爷爷白了二叔一眼,“死不了,这混小子得收拾了,不然早晚喂野兽了。”
六爷爷说着,在柜子上拿了瓶药酒,开始给李长顺揉肚子,“都怪老五,要不是他从小带你进山,你小子也没这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现在闹饥荒,那山里的野兽也是饿的发晕。”
“去年就是有头熊瞎子饿疯了,跑进村里,要不是有民兵,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你小子才多大,别以为伱能欺负村里孩子就厉害了。就你那弹弓,也就打打鸟,欺负欺负兔子。见到野兽,你就是加餐的!”
六爷爷也不用李长顺说啥,嘴上就没闲着,李长顺疼的龇牙咧嘴,还不敢动。
他可不是啥也不懂的乡下小子,肚子上的伤要是不揉开了,几个月也好不了。
揉了有个十几分钟,六爷爷把剩下小半瓶药酒塞二叔手里,“每天给他揉揉,一个礼拜就差不多好了。”
二叔提着药酒,笑着说到,“六叔,长顺儿弄回来一头200多斤的野猪,回头给您拿几斤肥的!”
六爷爷惊讶的看了二叔一眼,回头看着李长顺说到,“你小子运气真好,猪撞树上了?”
李长顺看六爷爷一副笃定的样子,也不说拿拳头捶死的了,笑着说到,“它撞晕了,我拿大石头砸死的。”
“狗屎运,赶紧回家去,再偷我家鸡,我放大黄咬你!”
“好嘞,走,二叔,去看看我的猪!”
六爷爷家离大队部不远,一行三人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大队部,门前围了一群人,大部分都是老人孩子和妇女,青壮年还在地里干活。
二叔连吆喝带挤的终于挤进了人群,只见李长顺带回来的野猪已经被绑在一个支起来的架子上了,一个壮实的汉子正拿着盆接猪血。
这猪血可是好东西,灌成血肠烩酸菜味正得狠。
壮汉身旁的是一个老头,正是李长顺的爷爷,老头今年快70了,肩背挺的笔直,脸颊黝黑,挽起袖子,露出两条肌肉分明的手臂。
若不是花白的头发看着也就像是个50岁的中年人。
看到二叔带着李长顺挤进人群,李老头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掀起李长顺的衣服,看了眼李长顺的肚子,严肃的说到,“乖孙儿,真是捡了条命,老六怎么说?”
显然之前那七八个汉子已经跟爷爷说了李长顺的情况。
“六爷爷说没啥事,皮肉伤,擦擦药酒,几天就好。”
李老头转头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都在看着这边,小声的跟李长顺说,“这野猪你准备怎么处理,都一个村的,咱家吃肉,让人家看着可不好。”
李长顺笑着说到,“放心吧,爷爷,我心里有数。”
说完,李长顺几步走到人群中央,离野猪不过几步远,“各位老少爷们,小子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这才想着上山碰碰运气,嘿呦喂,这运气真不错,刚上山就碰到这个大家伙,那给我撵的,鞋都跑丢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声,几个中年妇女彼此小声的说着什么。
“幸亏当年跟着五爷满山的跑,没这个底子,今天围在这就说不上看什么热闹了!”
“这两年过得难啊?城里也不好过,粮食定量,有钱都没地方买去,我那小妹妹2岁了十斤都不到,瘦的皮包骨。要不然我也不敢进山。”
“本想把野猪拉回城里给家里改善改善伙食。”
说到这,李长顺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人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还有个中年汉子往前一步像是想说什么,被身边的一个半大小子一把拽回去了。
见没人说话,李长顺继续说到,“不过!不过我爷爷说了,这两年大家都不好过,想让我把这野猪肉给大家分一部分,大家都知道,我从小最听我爷爷的话了。”
人群里,一个半大小子笑着大声说到,“还不是怕你爷爷的皮带。”
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今个晚上一起在大队部吃杀猪菜,至于其他的我说了不算,回头让我爷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