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把小岛东侧的海域染成一片流金,梁自强还是早早爬了起来。
看着死狗一样缩在船舱里的林百贤,他推了推对方:
“走吧,出去找吃找喝了!”
林百贤继续保持着死狗状态,声音也比昨天更加沙哑了:
“不去!反正也找不到水,死在船里,总比死在外边强!”
梁自强没再叫他。
一定程度上,林百贤说的是对的。走在外面晒着太阳,人会流汗,体液流失,可能死得更快。
但是没办法,躺在船上只能等死,出去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他带上工具,独自钻出船舱。
才跳下船,就见林百贤从船舱滚了出来,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梁自强也懒得打他脸了,没说什么,继续沿沙滩走着。
虽说船上还用海水养着八只大扇贝,但他决定把那个当成储备粮。至于每天填肚子,还是在海边现抓的好。
梁自强原本是想,再像昨天那样,用钉耙扎一条青斑就好。
结果,礁石间突然闪过一道鲜亮的颜色。
“不会吧,东星斑?!”
梁自强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一闪即逝的片刻,那条漂亮的东星斑钻出礁石缝隙,游到了相对开阔的地带。
大脑几乎没做太多思考,梁自强一钉耙就扎了下去。
林百贤沙着嗓子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靠,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扎掉了多少钱?”
梁自强也是举着钉耙愣在了那,鱼已经扎没气了,人才反应过来。
如果说昨天吃的青石斑算最普通的石斑鱼种类,那么,东星斑无疑则是石斑大家族中的佼佼者。
东星斑号称“水中玫瑰”,不仅外形艳丽优美,且肉色雪白,吃起来口感劲道、鲜美嫩滑,一向都是高端宴席的食材。
要说价格,东星斑价格在昨天那种青石斑的十倍左右。这条东星斑体型不大,两斤多重的样子,但估计也得值五十来块了!
这还只是在这个年代,要是后世,野生的东星斑能卖到近千元每斤。就算人工养殖的,也都在百元以上。
所以林百贤说得没错,自己这一钉耙,直接把五十块钱扎没了……
二十来分钟后,这条价值五十来块的野生东星,已经飘散着诱人的鲜香。
再过十几分钟,这条石斑中的珍品,就只剩下一具小小的骨架了……
除了一条奢侈的东星斑,两人还烤吃了几只同样奢侈的三头鲍。
所谓三头鲍,就是个头大,三只能凑满一斤的那种。
人们平常所买的普通鲍鱼,都是八、九头鲍,也就是说九只才能有一斤,所以并不太贵。
但是四头鲍甚至三头鲍,而且还是野生,就要值钱得多。
别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野生大鲍,这里却一凿子就敲下来了好几只……
打着饱嗝,梁自强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当前的处境了。
蓝天白云、碧海银滩,吃着各种高端宴席才有的海珍。
这特么是落难,还是度假?
自己离大富豪的日常人生,好像也就差一瓶矿泉水了……
漂流中能够遇到一座堪称宝库的无名岛,说起来怪幸运的;
活命都成了问题,却又是那么的不幸……
这种滋味,特么谁懂?
肚子是饱得不能再饱了,可是口渴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俩没有放弃,继续坚持在小岛深处的树林间寻找野果。
结果,除了金樱子,还找到一些地菍。
地菍比金樱子稍微好一点。虽然同样没多少水分,但好歹不用磨去表皮密密麻麻的尖刺。
但地菍有个特点,吃完之后满嘴都会被染得乌七吗黑。
两人一张嘴,露出一口黑漆漆的牙齿,硬是搞得青面獠牙的。
也就是靠这种水分极其有限的小野果,两人勉强撑到了第四天。
到现在,梁自强已经彻底整明白了一件事:
这破岛上压根是没有淡水水源的,也没有什么水分特别充足的果子。
林百贤已经实在不想再跟着跑了,奄奄一息地问道:
“我就搞不懂了,你背上背着那两只香瓜,人都快没了还不吃,是要留着一起见阎王爷吗?”
时至今天,梁自强带的大水壶中,最后一口水也早就已经喝完。
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中,唯一能够解渴的,也就只剩下这两只香瓜了。
林百贤问的这话,其实梁自强自己都没有答案。
好几次想把香瓜吃掉解渴,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或许是想把它留到迫不得已的最后时刻吧。
又或许,是因为它多少会勾起他的某些想念?
不由间,就想起家里的父母兄弟。自己说好去一趟狐湾岛当天返回,现在已经失踪了四天。一家人该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也不知失踪的消失有没有传到花谷村,陈香贝如果听到会是怎样的心情?
林百贤见梁自强不接话,也就很自觉地打住不再问。
吃香瓜无望,他转而打起其他奇奇怪怪的主意来,嘴里喃喃着:
“我听人说,实在渴了喝尿也行,也不知真的假的?”
梁自强实在无法保持沉默了,阻止住了正要把裤头往下拉的林百贤:
“不想死得更快,赶紧把裤头拉上!”
上一世梁自强活了六十年,经历了那个资讯爆炸的新世纪,知道的东西还是远超小渔村绝大多数村民的。
根据他所知道的,对普通人来说,喝尿解渴基本可以归为笑谈。尤其浓度高的尿,喝了只会死得更快。
同样不靠谱的,还有喝海龟血止渴。生喝海龟血,是极易染上不明疾病的,挂掉的速度也不比渴死慢多少。
收集草叶上的露珠,倒是说得通,但根本做不到。前天他就试过了,草尖上那点露珠,从早收集到晚,也收集不了两口,效率还不如吃乌七麻黑的地菍。
至于蒸馏海水,起码得有一口锅吧,然后把蒸发到锅盖上的水收集下来。
可这船上也不知怎么搞的,连盐都有,锅却没在船上!
至于在沙滩摆什么求救信号,也不用想了。这年代飞机本就不多,反正梁自强是没见着一架飞机从这岛上飞过。
现在除了寻找果子或者水源,他最期盼的,就是突然下一场暴雨。
这样,他还可以用胶桶、塑料大盆接一些雨水。
但连续四天来,天空愣是一滴雨没落下来,整個特么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得不行。
他倒是知道8月26号将会有一场忽然降临的暴风雨,但能不能活着撑到那一天,都是个问题。
就刚刚回了林百贤两句话,梁自强喉咙就撕裂般地痛。
他从口袋掏出两粒小小的地菍扔嘴中,勉强润了润咽喉,然后就听见后面一声异响。
回头一看,林百贤跟着跟着,竟然直接就软倒在地上。
梁自强吓了一跳,赶紧倒回两步,扶住林百贤,伸出手下意识探了探他的鼻息。
林百贤翻了个白眼:
“老子还没死!”
死是没死,可梁自强发现他的皮肤温度有些烫手。
看来,接连熬了这么多天,终于逼近了林百贤身体的极限。
该来的终归要来了。林百贤倒下后,不久怕也就轮到自己了吧?
就在念头掠过的同时,坐在地上的林百贤突然双眼一亮,手臂重新获得了力气一般,抬起来指着远方的海面。
大喜过望的声音,沙哑地冒了出来:
“船,好高好大的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