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第一天。
周青峰逐渐习惯‘小单间’内的臭气,呆呆的靠墙而坐。如果只是简单的关个几天,他倒不觉着太难受。
可惜有人不想让他太舒服。
在入狱的几小时后,地牢外响起脚步声。铁门窗口哐当一声打开,有火把在外头亮起,狱卒凶狠的眼睛在窗口闪过,随后开启牢门。
有个矮小的妇人哆哆嗦嗦的站在牢门口,提着个装水和拖把的桶,不敢乱动。
狱卒在其后头暴躁的一推,喝令道:“进去,把这间囚室打扫干净,顺带劝劝里头那家伙。”
妇人被推的踉跄摔倒,拎着的木桶哐当落地,里头的水哗啦一声全泼了。
周青峰坐久了,起身走向门口,想看看要演什么戏码。可稍稍动弹,手铐脚铐就哗啦响。
门口的狱卒如临大敌,大喊道:“囚犯维克多,别乱动,我们这有好几个人盯着你。”
噼啪的火把照亮牢门,也映照出狱卒们的身影。他们全副武装,手持重弩和大斧,明明人多势众,却仿佛随时会被击溃。
被推进来的妇人缓缓起身,是公寓的女裁缝,把艾莉丝骂到泪奔的泼妇,谢尔顿三兄妹的母亲,索菲亚大姐。
隔壁的盗墓贼说得没错,激流城的执法人员为了撬开嫌犯的嘴,喜欢把嫌犯的亲人抓来。
若是没有亲人,邻居也行,同学、老师、同事,随便搭上一点边的什么人。把人抓来,折磨给嫌犯看。
折磨的方式很多种,开始是派来照顾嫌犯生活,之后是跟嫌犯关在一起,然后是用刑给嫌犯看。
这法子卑鄙但有效,绝大多数嫌犯根本扛不住,两三天就会心理崩溃。
“维克多,是你吗?”
“执法处的人让我告诉你,你若是不合作,他们会杀我全家,包括谢尔顿三兄妹。”
“求求你,跟执法处的老爷求个情。要杀就杀我,放过孩子。”
索菲亚大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用拖把清理囚室,一边低声哀求。
周青峰无动于衷,只要他稍微心软,牢门外的狱卒就会认定拿捏住他的弱点。他必须反击。
“门外是执法处第六组的罗格探长吗?”周青峰盯着牢门外的火把之外,视线越过几名武装狱卒。
在不被光线照亮的黑暗中还站着几個人。
“第六组的鲁尔探员曾向我详细描述了他的上司罗格探长,包括他的家庭,他的性格,他的做事手段。
鲁尔说,罗格探长的妻子叫伊莉雅,温柔大方,擅长家务和厨艺,在市政厅当小职员。
探长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叫雷夫和娜娜,一个八岁,一个十二岁。两个孩子很懂事,知道父亲职业特殊,从不在外惹麻烦。
鲁尔还说探长虽然很顾家,却也是个工作狂,追捕犯人总是不遗余力且不择手段。尤其在审讯犯人方面,探长是专家。
我想问问,是不是这样啊?”
少年的声线在囚牢内单调回荡,有一种冷漠不俊的恐怖。堵在牢门外的狱卒见多了穷凶极恶的暴徒,却在这揭人老底的声线下不寒而栗。
谁能没个家人呢?
要拿捏软肋,那么大家一起来。
火把光线晃动,有个不起眼的中年人走到牢门口,愠怒的瞪着牢房内的少年,正是第六组的探长罗格。
“小子,我知道你在监狱外还有同伙,也知道你的同伙能耐不小。可你居然敢用家人来威胁我,我越发不会放过你。
这座监狱守备森严,你的威胁不会有任何效果。我迟早要把‘夜枭’和狼人逮住,丢进地牢跟你作伴。”
周青峰轻笑道:“看来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别废话了,去弄点吃的来。
我要求每天有点放风时间,能洗澡,能睡好觉。另外我需要独立卫生间,而不是在一个屋子里吃喝拉撒。”
“伱做梦去吧。”罗格恨恨的骂了声,转身离开。
狱卒们缓缓后退,喝令索菲亚大姐带着水桶和拖把退出牢房——打扫工作根本没搞完,反而弄得整个牢房地面湿漉漉的,没个方便落脚的地方。
牢房角落的地砖松动,连同隔壁牢房的‘老鼠洞’再次开通。
周青峰的狱友,盗墓贼埃德蒙从‘老鼠洞’那头发来‘贺电’,“小子,你刚刚那番说的太漂亮了。
对付执法处的狗腿子,千万别示弱,别害怕。你越怕,他们收拾你越是毫无顾忌。
对了,我说越狱的事,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盗墓贼被关了十几年,受过太多折磨和刺激,以至于脑子有病。他一会说少年是教会派来套话的傀儡,一会又说要带少年越狱,重获自由。
“闭嘴,埃德蒙,关上你的老鼠洞。我现在认为你才是执法处派来套话的傀儡。”
“好的,好的,我会等你消息。喊我时,敲敲墙就行。”
盗墓贼把地砖塞回,好像啥也没发生。
周青峰叹了声,他现在最想要个独立卫生间,可这要求在地牢里看起来不太可能实现。他还想饱餐一顿,但这想法也过于遥远。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
牢门再次响起动静,狱卒的眼睛在铁门窗口出现,喝令道:“囚犯维克多,站到对面墙下,让我看到你。”
周青峰懒洋洋的站到牢门对面的墙下。
牢门再次打开,又有两个熟人出现了——老侏儒霍格和雷德尔。
相比诚惶诚恐的索菲亚大姐,老侏儒见面就张开手,主动跑上前给了周青峰一个拥抱。
“好小子,你把我们都给骗了。你是巫师,居然是正牌巫师。雷德尔像个傻子似得被你耍的团团转。”
雷德尔板着脸,上前握个手,瓮声瓮气的问道:“小子,我道歉。我一辈子都想掌握神秘的魔法,却在真正的巫师面前过于狂妄。”
周青峰下意识的握握手和拥抱,但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是来当说客的?
别废话了,我要改善牢房环境,先把我的手铐脚铐卸了,否则我一个字都不想跟你们说。”
“没问题,我们就是来让你过得舒服的。”老侏儒欢快的很,朝牢房外拍拍巴掌。
门外先进来个狱卒,阴着脸,非常戒备的给周青峰卸了手铐,但系着大铁球的脚铐死活不解除。
跟着进来几名仆人,飞快的把牢房清理干净,然后用屏风把区区十几平米的空间隔成不同的功能区。
周青峰先在一个屏风后蹲马桶,然后在另一个屏风后洗澡换衣服。等他出来,一桌丰盛的烛光晚餐已然准备就绪。
“维克多,想喝点什么?”
“我不要酒,吃饭吃菜。”周青峰早已饿极了,朝桌前落座,开始大吃特吃。
这桌菜也不知是哪里找的厨子,手艺极佳。炖猪肘、烩牛腩、鲑鱼汤,外加大盘的时蔬和烤面包,叫人吃的大快朵颐。
老侏儒和雷德尔负责陪座,等少年吃的半饱,他们开始提要求,“维克多,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巫师,肯定不愿意埋没自己才干的,对不对?”
周青峰正在对付个又油又腻的猪肘子,嘴巴没空,只‘嗯嗯’点头。
“你是否愿意为激流城的尊贵大人物们服务呢?”
‘嗯嗯’点头。
“是否愿意向我们展示一下你精湛的魔法呢?”
“什么意思?”
“你前次从我的书店买走的魔法书,还有今天买走的提灯,肯定不是随便挑选的吧?你肯定能甄别魔法物品,对不对?
虽然城里教会要求对施法者进行严格管控,但私下还是有很多大人物对神秘的魔法感兴趣。
你若想脱困,就需要尽快讨得他们欢心。”
老侏儒一边劝,一边朝仆人们打个响指。
仆人们从牢房外搬进来几个大箱子,里头全是些破烂玩意。好些看着眼熟,不就是老侏儒书店里的存货,以及赌场鉴定抽奖的道具么。
“维克多,你作为巫师,肯定会鉴定术。只要你能从这些魔法遗物中找到好东西,就可以在地牢里过得舒舒服服。
若是成果斐然,离开这鬼地方不过是上头大人物一句话而已。你说是不是?”
周青峰‘嗯嗯’乱点头,满口答应道:“好得好得,我对‘屎里淘金’最擅长了。你们把这些东西放着,我花几天功夫就给你们鉴定了。”
老侏儒和雷德尔对视一眼,齐齐摇头道:“维克多,你只有一天时间来鉴定这些东西。”
“一天?”周青峰瞧了眼手里的猪肘,再看看快堆满囚室的大箱子,还是点头道:“行,一天就一天。”
老侏儒大喜过望,连忙乐道:“我就说维克多不会拒绝的,他可是正牌巫师,一招火焰魔法把托比兄弟烧的像烤猪。”
雷德尔则小心问道:“维克多,我可以在旁边观摩学习你如何鉴定吗?”
“那不行。”周青峰直接摇头,“我们巫师秘法绝不轻易向外人展示,更不会容许无关人等学习。”
雷德尔非常失望,但默认了这个‘潜规则’。毕竟他也靠类似规矩混上神秘学协会理事长职务。
周青峰吃饱喝足,打发两人离开,连带留着侍候他的仆人也赶走。囚室内餐桌撤走,换了一张小床,外加一床薄被。
离开前,老侏儒还特意叮嘱道:“维克多,你只有二十四小时鉴定。如果鉴定不成功,你会有大麻烦的。”
“知道了,知道了。”
压根没想鉴定的周青峰只挥挥手,再将几个箱子堆在铁门后,将观察窗给遮住。然后......然后他用一根牛腿骨头敲了敲隔壁邻居的墙。
没一会,墙角的‘老鼠洞’打开。
周青峰用长长的腿骨先将一块酱汁牛肉推了过去,再从待鉴定的魔法书上随便撕了一页,用老侏儒留下的笔墨写了一段话。
“埃德蒙阁下,作为盗墓贼,我认为你擅长鉴定,这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