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宝钞的事情先不说,所以您还是想要一举折服内阁吗?您到底想要内阁折服到什么地步?这次斗争,您的底线是?”
朱佑杬打断了朱厚照的计划设想,皇帝现在知道了他的底线。
他也想要知道朱厚照的斗争底线。
这才是合作的基础。
至于朱厚照莫名其妙的兴奋点,他不想探究了。
“我的底线……”
看到朱佑杬脸上出现不理解,朱厚照也瞬间冷静下来。
他的底线是开启内战、再次两京两阁制、最后才是临时内阁、摄政王什么的。
但朱佑杬刚刚已经表露,临时内阁摄政王,他能力不足,这是他能想到最激烈的斗争底线了。
要真把内战底线告诉朱佑杬,只怕他还不被吓死,以为自己疯了。
当然,无论是开启内战、还是搞什么临时内阁,这都必然是一个长期斗争过程,需要很多时间、自由,而这一切的基础是——
“王叔,既然您都如此敞亮了,那我也不妨告诉您。我的底线是……留在金陵,越长越好!”
朱厚照透露了一点底牌,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一下子把自己的意图全部曝光,否则转手叔叔把他给卖了,他会很被动。
“越长越好?陛下,是多长?”
朱佑杬显然不满意,直接道:“您也知道,太祖的诞辰是九月十八,忌辰是润五月初十,就在下个月。内阁显然不会让您呆到九月十八,甚至他们的底线最多是九月十八,在这之后,您就没有任何借口留下了。”
朱元璋生于1328年10月21日,死于1398年6月24日。
如今恰好是6月28日。
朱厚照当然知道这点,他甚至还用西方历换算过。
按西历6月24日,其实已经过了。
但按农历,朱元璋的忌辰还有十几二十天左右。
“然后,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陛下您的大婚日期,听说京城那边已经帮您选好了皇后,所以……您可能大概率都等不到九月十八,他们就会以未婚无后的正当理由,阻止您参与九月十八的太祖诞辰祭拜。”朱佑杬更是严肃补充了最重要的一点。
所以,家里这些祭拜的事情,交给长辈是对的。
甚至按照惯例,没有后代,还不能给先辈立碑。
朱厚照当然知道这一点。
“是的,王叔,未婚无后,的确是朕的弱点。甚至,内阁用母后的名义传来的旨意,也是让朕赶快回去完婚,并没有明面上催朕。”
朱厚照边说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后懿旨,他也不得不承认,按正道斗争,他不是这些内阁的对手。
他以礼来出招,内阁同样以礼来应对,找不到半点疏漏,他的成婚,也是大明最要紧的事情,这件事,他甚至都无法做主。
“陛下知道就好,所以陛下,就在这差不多最多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您又怎么使内阁屈服呢?”
绕来绕去,王叔还是有劝慰的意思。
但朱厚照并不怪朱佑杬,朱佑杬又不知道他底牌,能从表面上正常的程序得出他能呆在金陵的时间,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证明他该有的政治眼光也有。
“那要是朕拒绝大婚呢!不,甚至选定大婚的地点,就在金陵!就在我大明正统帝都!在太祖眼皮底下大婚,他们也说不得什么吧?”
一两個月,能干嘛?
朱厚照偏要反抗所有的理所应当。
“所以,陛下要掀起帝都之争是吗?”
朱佑杬果断过滤掉了朱厚照的情绪,抓住了关键,脸色彻底严肃起来。
“是的!他们如果逼太紧,朕免不了要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朕在金陵,在我们大明帝都大婚才是大礼议,况且……我们大明什么时候明确了,京城那边才是帝都?谁说了?太宗说过么,太宗把金陵降成陪都了吗?”
大明从来都没有正式明确京城是帝都,朱棣不敢这样弄,朱高炽、朱瞻基等等也不敢明确。
大明当前明确的,是两京制,只是皇帝一直在北方,就默认那边是帝都、这边是行在。
“两都之争。”
朱佑杬瞬间想到了大元的两都之战,那是大元上都和大都之战,因为大元同一时期,出现了两个皇帝。
但是大明现在只有一个皇帝,朱厚照真要一举确定帝都的位置,在大义上,将彻底处于不败之地。
因为皇帝在那边,那边就是帝都!
所以,这就是朱厚照的斗争决心和底气吗?
真要拼到这种程度,朱佑杬已经想到了这个争斗一旦起来,可不就是什么祭拜和大婚的事情了。
京城的各种京官,肯定要集体跳脚,发动最猛烈的攻势。
因为不说其他的,单单说一下房屋财产这些,这些都是不动产。
动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是的,就是两都之争,朕的底线是两都之争,看到到最后,是朕胜利,还是他们胜利!”
朱厚照无比认真的说道,他也不怕朱佑杬因此透露。
透露出去更好,到时候,两京制才有可能彻底确定下来。
因为比起一下子干到底的一京制,两京制这种折中的方案,肯定会脱颖而出。
毕竟,政治斗争大多数是折中的,妥协的.
届时金陵这方面的官员胃口被吊了出来,不用朱厚照下场,他们都会和北方官员斗个痛快。
“陛下,这会很难,有很多无法预料的手段出现,甚至……”
朱佑杬感觉到了脖子有些松动,这种程度的斗争,甚至可能到时候还要借他项上头颅一用。
他不觉干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后悔上朱厚照的船了。
“所以,王叔会支持我吗?”
朱厚照打断了朱佑杬的消极,眼神进攻性拉满。
“支持……可……”
朱佑杬真的纠结了,脸上露出为难,真知道了皇帝的底牌又是心情不一样了,他已经骑虎难下,甚至不能下车了。
“可陛下,要从什么地方开始?”
“总不可能一上来就开启两都之争吧?”
意图太大,朱佑杬直接回到现实:“今天您也知道了,内阁只是来了区区两个人,整个金陵的官员们就闻风而动,说实话,陛下您的威慑,甚至都不如内阁大……”
“况且,目前到金陵来,你都没有动用权力,没有动作,别人看不到好处,拿不到东西,真还不如维持原状,坐等陛下你和内阁先斗法。”
“目前而言……其实在外人看来,内阁那两人到来,甚至他们安然到金陵,陛下就已经先输了一局。”
“要等李东阳他们来,陛下……你其实和在京城,恐怕没什么两样!”
说白了,众人还在观望朱厚照,朱厚照要出招。
朱厚照也知道,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要拿出点干货了。
“王叔,你有什么建议?你觉得,我要怎么出招?”
难得有政治盟友,他需要听听意见。
“我觉得……先从内阁来的这几人着手吧,尤其是那礼部的侍郎……今天先是在太庙喧哗,继而借口在太医院大肆敛财,陛下完全可以用这个借口,先把他们抓起来再说。”
“继而……”
“以祭拜名义,加强入城人员搜查。”
“无关人等,一律不得进入金陵……”
“尤其是来自北方的人……”
朱佑杬给出主意,他其实也有点讨厌今天的状况,堂堂金陵礼部尚书放着正事不干,赶着去谄媚京官,说实话,他有些生气。
当然,他完全理解。
他也不是特地针对王华和王守仁,完全是站在皇帝立场。
现在,他也需要朱厚照拿出点支持力度,否则他都拿头支持了,朱厚照却什么表示都没,那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