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在完成探头鬼的收容之后消耗过大,没来得及把收容着两只鬼的黄金盒送到分部分身就马上要消散了。
好在沈以星早已安排好一切,她提前让刚刚和另外两位同时一起处理完市中心的鬼报告事件的贺岁安来接收了收容盒,本体远在家中的江恒这才放心地取消了分身的维持。
尽管现在的江恒身心俱疲,但他依然没有睡去,他还有事情要抓紧时间处理。
他现在马上就要凑够钱了,董乘风的安排势在必行。
江恒必须在分部售出他手头上所有厉鬼的这段时间赶紧把董乘风送到张伯华所在的中江市,在那之后他才能无所顾忌地在小羊市处理逆模因鬼的案子。
“董叔!”江恒朝卧室外大叫了一声,“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什么事!我正在做饭呢!”董乘风大着嗓门骂骂咧咧地从外面走进卧室,腰间还系着一挂围裙。
“我要安排你搬出小羊市。”江恒道。
“......”
董乘风停顿了很久,才面露疑惑道:
“你怎么不说话?”
?
一个问号划过江恒脑海,在那一瞬间他疲惫不堪的大脑被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冲地宕机了。
“我说......”江恒深吸了一口气,一词一顿地试探着问道,“我想,安排,你,搬出,小羊市。”
“想安排我什么?”董乘风一脸莫名其妙地挠头。
江恒的心在这一刻如坠冰窟。
他抱住了脑袋,疯狂地思考起能够引发眼前这一切的原因。
到底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董乘风担心地问道。
他为什么听不见我说的有关搬出城市的话语?
“阿恒?”
“你先出去。”江恒声音痛苦道。
董乘风沉默了一会儿,默默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逆模因。”江恒咬牙切齿地道。
肯定是逆模因厉鬼搞的鬼。
是为了不让城市里的人逃脱吗?这只鬼的逆模因效应屏蔽了所有要求他人离开城市的话语。
不,等等,只是屏蔽了这个吗?
江恒内心突然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一些残留在过往的,碎片般的困惑连成一串闪过他的脑海。
他为什么最近几年明明确认了灵异即将复苏的征兆,却没有想着仗着自己的情报优势到别的地方布局?
他为什么几次三番地想到观江小区附近那所民国老宅里的鬼镜和鬼橱,却一直没想着去获取它们为自己增添一些底牌?
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开始着手安排董乘风出城的事宜?明明这种事情越早安排越好,明明只是出城而已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他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主动性这么低?
“我要离开……。”江恒突然对着空气道。
“我……”
“离开……”
“……小羊……”
江恒疯狂地念叨着破碎的呓语,房间内的事物在他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鬼蜮中扭曲,破碎,沸腾。
随着记忆的碎片不断积攒,随着意识的残存不断累加——
江恒终于看到了,那条潜游在冰面下的巨大黑影。
————
“我还以为你会想着带家人逃离这座城市。”
“抱歉,你说什么?”
“......看来还不是时候。我现在和你说了没用——”
————
江恒想起来了,沈以星在告诉他小羊市即将面临团灭的未来那一天,被他忘记的谈话。
不止这些,还有更多,各种各样的记忆残片像是被阳光照射的玻璃碎渣般开始闪闪发光。
江恒在这一刻终于发现,所有和让“自己”离开小羊市这个内容有关的思想都被屏蔽了。
江恒在满地破碎扭曲的杂物废墟中站了起来,他看向破开一个大口的窗外。
此刻外面艳阳高照,炙热的阳光洒了他半身,而他却感觉浑身冰冷。
不行,我要做出行动。江恒牙关紧咬,来到卧室房门面前,手一挥便把已经扭曲变形的房门切成一堆碎片,看到了在客厅内不安徘徊的董乘风。
董乘风发现江恒的状态明显不对,不由得走到他面前焦急道:“阿恒你到底怎么了?告诉叔叔好不好?”
“我们走。”江恒冷冷道。
“去哪里?”
“……啧。”
江恒发现自己还是无法以任何形式彻底出离开小羊市的信息。
无论二者间隔多久,一旦“离开”和“小羊市”这两个概念对接上,承载它们的记忆就会消失。
用前往别的城市的表达取巧也不行,只要表达时意识里带有“离开这座城市”的想法,所传达的东西也会被一视同仁地屏蔽掉。
“你跟我走,不用收拾行李了。”
“伱到底——”
“跟我走——”江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董乘风的大嗓门,他遍布血丝的双眼瞪着董乘风,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我们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好。”董乘风被江恒突如其来的坚决吓到了,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
“嗯,我们走——”江恒抬起脚步就要往外走去,然后他愣了一下。
走去哪儿?
他感觉意识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黯淡。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抱头大叫。
“你到底怎么了?”董乘风痛心地大喊道。
“我,我不知道......我......”江恒此刻只感觉头疼欲裂,因为刚刚过度使用鬼蜮而疲惫不堪的大脑现在像是被针扎般的生疼。
就在这时,江恒家的门铃响了。
“我是江恒的同事。”沈以星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能帮他。”
董乘风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打开了门,看到站在他身前一身笔挺西装的沈以星急声道:“快!快进来!”
沈以星在董乘风说话的同时就已经把腿迈进了江恒家中,几步走到蹲在地上的江恒身边。她从挎包里抽出了一针镇定剂,直接打进了江恒的颈部。
深陷痛苦中的江恒只感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
无边的黑暗中,江恒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那個声音遥远,朦胧,像是在期盼又像是在祷告,然后他还听见了摇篮曲般的轻哼,感受到了温暖的怀抱,如同母亲般温柔......
“你醒了。”沈以星冰冷的声音刺醒了江恒的意识,让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体。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还有病床。
他又来到了医院的病房。
“你......现在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江恒捂着酸胀的脑袋,声音轻微道。
“的确有一些东西该跟你讲了。”沈以星坐在江恒床头边,语气平淡道,“不过不是现在,不能在这里。”
“为什么?”
“在这里说了你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