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如果你的本体就在鬼花海身边的话,其实你已经死了。”
“这样高强度的入侵之下还敢和鬼花海的本源贴身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死呢?”
“所以,这就是第九个条件,你应该在这个时候,顺着这些花雨,顺着它们的目光回到小羊市。”
“回到你的本体身边。”
————
我的本体?
江恒在意识朦胧之际让鬼蜮溯回而上,他的思想仿佛融化在这些目光之中,他看到了那个倒悬于空中的虚幻城市,他看到了那些由鬼奴组成的一望无际的花海。
他隐约间明白,并不是这片花海上方有一座城市,而是这片花海本就是倒悬于这座城市上空的。
但还不只是如此,他看到的东西还不够多。
还有,还有一种更虚无缥缈的联系,还有一道更专注的视线。
江恒向上睁大了眼睛,有花朵在他眼球内生长,挤碎了玻璃体和眼膜,在他眼球表面盛开。
但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的视线。
坐在一片黑暗中的江恒站起身。
————
“没错。你的本体要留在鬼黯内。”
“可是鬼黯不是会隔绝信息吗?我在鬼黯内又如何操控我的分身呢?”
“鬼黯只是隔绝信息的向外发散,但不限制信息向它内部传播,否则食人列车又如何依靠特殊的机制吸引来鬼黯中的厉鬼?”
“可如果只是让分身的信息传达给我,我也依然无法操控他啊?”
“这就得靠鬼花海的入侵能力了。只要有向内传递信息的通道,鬼花海就有入侵的媒介。”
“而一旦它对这里进行了入侵......你觉得,这片黑暗挡得住吗?”
————
江恒身边的彼岸花在黑暗中摇曳。
鬼花海内的分身再一次站了起来,他向上伸出了手。
鬼黯里的本体抬头看向上方,向漆黑的天空伸出食指。
两个指尖在这一刻跨越了时空,点在一起。
“咔。”
黑暗中传来镜面破碎的声音。
黑暗在他们指尖对碰的地方开始碎裂了,有光和花瓣从裂缝间渗透而出。
白色的裂隙迅速遍布被黑暗笼罩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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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之后,会在逆模因封印和鬼黯屏蔽的共同作用之下忘记自己在鬼黯内的本体,而把自己的分身当做本体。却又会在鬼花海的侵蚀出来的通道下,保持着最浅显的联系,让你的分身不足以消散。”
“可是,我的分身需要观测者的维持。如果是在某个时候没人或者没有鬼奴观察我怎么办?”
“怎么会呢?鬼花海的入侵就是最强烈的目光。只要它还在入侵你,你的分身就不会消散。”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鬼花海的灵异会误以为你的分身才是主体,把绝大部分入侵力量放在你的分身之上,而一旦这种入侵到达一定限度......”
“伱的本体和分身之间的间隔就会随着鬼花海的入侵愈发薄弱。鬼花海会顺着你的分身与你本体的联系强行撕碎鬼黯的隔绝,却又因为入侵的主力都在你的分身之上,而难以真正威胁到你的本体。”
“但即便是这样,也只能为你争取到你的认知滤镜破碎之前的那一小段时间。”
“所以,你的行动要快。一但随着鬼黯的破碎,你的意识回归自己的本体——”
————
此刻,无论是鬼花海之中,还是鬼黯里,血色的彼岸花都已经蔓延到了江恒的身前。现在雪白的玫瑰花只剩下了他脚下的一小片,就如同无尽血海中的唯一裸露的净土。
江恒没有多理会迫在眉睫的危机,随着指尖的触碰再次搭建好与分身之间的联系,真正来到了鬼花海。
他俯身取下了十字长剑之上的简易骨质冠冕。
————
“那便是你戴冠之时。”
“这就是第十個条件,也是你最后要成就的事。”
“你要戴上那柄十字剑上的冠冕。你将在钥匙的帮助下,获得封印的操控权。”
————
江恒头戴冠冕,把骨质钥匙贴在额前。然后它便化作流光融入冠冕之中。
接着江恒就看到了整片城市,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看到了时空之外的时空,看到了那片被封印在人类的认知之外,无穷无尽的花海。
江恒上前,握住了十字剑的剑柄。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漫天的血色花瓣悬停在半空之中,摇曳的深红花枝定格在最后的动作。
血红的浸染也在触及江恒身体之前的最后一刻停止了。
江恒抬头,看向倒悬于头顶的小羊市。
他的目光,接住了每一片落下的花瓣。
悬停在半空的花瓣被雪白浸染。
最纯净的白在他脚下晕开,然后在下一刻染白了整片血色的花海。
无数雪白的花瓣仿佛逆流的瀑布般落回上空的小羊市,不只是还在半空中的,还有花海里的,花海在朝着小羊市降下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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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腿坐在地上的钟自鸣突然一愣,一片雪白的花瓣落在了她的鼻尖。
“什么东西?”钟自鸣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然后那片花瓣就落在了地上,把她身下的血色花海染出一小片洁白。
“喂。”贺岁安站了起来,“你们看天上!”
小羊市内的所有驭鬼者纷纷抬头。
他们看到了漫天的花雨。
这些雪白色的玫瑰花瓣像是鹅毛大雪般纷纷扬扬地落下,遍及了整片天空,落满了每个角落,包括每一位坐在操场上的驭鬼者。
“这是......”李清伸出手,接住了几片花瓣。
它们带着柔软的触感,很快像雪一样融化在他手里,却并不寒冷,反而带来了些许的温暖。
钟自鸣也伸手去接这些花瓣,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捧着一颗小小的心。
“你们有没有感觉身上变舒服了很多?”夜既明开口道。
“俺不痛嘞!”郭大成欢快道。
“天呐......我身上厉鬼复苏的迹象好像被压制了。”杜若惊讶地看着自己残缺的左手手臂,之前还留在上面不断侵蚀自己身体的黑白像素正在不断消退。
“地上那些花丛好像在消失。江先生这是要成功了吧。”李清感慨道。
他们身后传来鬼奴纷纷倒下的声音,贺岁安回头看到,它们脖颈断口上的彼岸花都在被雪白的花瓣染白后消失了。地上的花丛也在不断消退,露出下面的操场跑道和水泥地面。
钟自鸣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天际。
“我就知道他可以!”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
在她视线的尽头,一缕曙光照破了黑暗,瞬间染红了小半片天空。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