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还真的打扫卫生去了?部长,那我们……”
山崎广志这才注意到,和一个小时前相比,整个办公区墙面、地面和家具一尘不染,在百叶窗透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回过头,发现和亮堂的办公区相比,通口纪男的脸色却黑得和煤炭一样:“你叫下凡……打扫……卫生?”
“那个,是他主动找我要活,我就随口说了一句。”
山崎广志不太在意地说道。
“那可是,下凡。”
通口纪男又强调了一下。
“我知道,夏凡嘛,这小子关系硬。但新人第一天入职,做做卫生也是职场传统,有利于提振精神,熟悉环境,团结前辈嘛……”
“混蛋!”
山崎广志还想解释,但他的领带已被人一把拉紧,将剩下的话语勒回了肚子里。
“最近音乐部业绩不好,为了应对马上要来的发歌季,我费尽心思帮你挖一个强力外援,你居然让他打扫卫生?”
“那可是,单人作词作曲,写出《樱花》的,下凡!”
通口纪男用力拉着山崎广志的领带,横飞的唾沫一点点溅在他光洁的脑顶门上。
“什、什么,夏凡,是《樱花》的作者,下凡?”
“这首歌,居然真的是新人写的?”
“部长,是开玩笑的吧?”
通口纪男这句话,如同在办公室里点了一串鞭炮,一众制作人开始议论纷纷。
毕竟,从《樱花》登顶「东京新人音乐大赏」榜单第一名,挽回B社岌岌可危的尊严开始,音乐部就一直把《樱花》当做潮流风向标,进行反复剖析、认真研习。
却没想,歌曲的创作人,竟然是刚才还在帮自己拖地、擦桌子的少年。
“夏凡……是下凡?他简历里,也没写啊……”
喃喃着这句话,山崎广志的眼神,从呆滞,一点点变成了惊悚。
“他人呢?”
想到这里,他失神般跑到走廊,寻找起了夏凡的踪影。
“不在休息区……”
“等等,这么快,休息区也打扫完了?”
沿着宽阔的休息厅走过,入眼的是光滑如镜的地面、罗列整齐的书架、摆放规整的乐器和一尘不染的沙发。
却始终不见夏凡踪影。
“走廊有明显刚拖过的水迹……嗅嗅……还有一股厕所尿骚混合消毒水的味道……”
“他应该从这边一路打扫到‘工作室’区域去了。”
山崎广志伏低身体,如同猎犬一般领着通口纪男,顺着打扫的痕迹一路追寻,来到一间大门敞开的工作室前。
“在这里,找到了!”
门外放着几样清洁工具,明显是有人正在里面打扫。
“糟糕,他进的,好像是岸本大师的工作室!”
“快,无论如何,死也要阻止他!”
注意到门上“岸本义博”的名牌,二人对视一眼,一溜烟跑到那间工作室门前。
“山崎课长?这间屋子,已经打扫好了哦。”
屋内,手持拖把的夏凡,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
“打扫得也太快了,而且还如此彻底……简历里那些勤工俭学的经验,居然都是真的吗?”
“完了,全完了,岸本老头,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自己却又长期忘记锁门……”
注视着红木桌椅铮亮光洁、资料、书籍和乐器全都分类归整收纳的房间,山崎广志和通口纪男一脸惊恐,只觉神志开始恍惚。
这间工作室的主人,是曾制作《浪漫桥梁》、《太阳》、《含羞草》等经典歌曲,七十岁高龄却依旧高产,有着“B社顶梁柱”之称的国宝级音乐制作人,岸本义博。
按十一区退休年龄无限延长,从“躬匠精神”演变成“仙人文化”的潮流,岸本义博被称为“音乐仙人”也毫不为过。
自从去年满足70岁的退休年龄以后,岸本义博来公司的频率,可以以月为计量单位。
但是,他却严禁任何人打扫这间已经使用了数十年的工作室,号称这样会影响创作灵感。
曾经有新入职的清洁工,不过是无意间搬走了房间内的一盆发财树,就导致他大发雷霆,足足一年没有制作一首新歌。
山崎经常私下腹诽,岸本是年纪大了有健忘症,怕找不到东西才不让人动的。
“没事,上次工作室专访的视频,我那里存了底稿,应该能照着恢复得大差不差。”
灵机一动,山崎广志想到了补救的办法。
“岸本老师前几天‘外出采风’伤了腰,最近应该都不会过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恢……”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忽然出现一道身影,让他的下巴拉长,脸颊内凹,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岸……本……老……师?!!!!”
穿着棕色和服、脚踩布鞋、须发皆白的岸本义博,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盆怒放的樱花,朝自己的工作室方向走来。
“岸本老师,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这盆花看着挺重的,鄙人来帮您拿吧。”
求生欲驱动下,山崎广志小跑上前,故作讨好,暗中挡住岸本大师的前进路线。
“最近腰好了点,又恰好听到一首难得的好歌,有了些创作灵感,就到工作室来坐一坐。”
“把手拿开,这可是我高价寻来的垂枝富士樱盆景,弄坏了你赔不起。”
岸本大师如视珍宝地护着盆景,一脸嫌弃地将山崎山崎挤开。
“那个,夏君……原本今天想和你好好聊聊,但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忙,期待你的新歌哟!”
趁此机会,通口纪男两指并拢比心,表情冷酷地和夏凡打了個招呼,快步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好的,谢谢……话说,这人,哪位来着?”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夏凡在屋内。
“岸本老师,您好久没来了,不如先去我办公室坐坐,喝杯茶,正好通口部长也在……个屁啊!”
“通口部长,人呢,刚刚还在的?可恶,竟然趁乱偷跑了!”
直至此刻,还在拼命延缓岸本大师脚步的山崎广志,终于发现自己被抛弃的事实,话语中带上了绝望的破音。
“你那破办公室有什么好去的,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等等,谁打开了我的房间,不是让清洁工不要进去吗?”
岸本义博走到门口,视线越过某位“清洁工”,落到了焕然一新的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