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寺葵这次过来,是因为神田神社向通灵协会委托,称神社内有“武士怨灵”作祟。
说来可笑,神田神社表面香火旺盛、灵验之名天下皆知,但神职人员的通灵者传承,却已早断绝数十年。
现任的藤原神官,在商业方面颇有天赋,却只是一名普通人,无法窥见邪祟、施展神术。
遇见怨灵作祟,他连眼巴巴看着都做不到,只能哭兮兮向御神体祈福。
“没有任何异常……”
“本该如此,即便神田神社这一代没有通灵者,但神社以鸟居为界,内部有千年信仰之力庇佑,寻常怨灵根本无法进入,谈何作祟?”
神宫寺葵明媚的大眼泛起幽兰灵光,倒映出古旧的建筑、熙攘的人流,并没发现恶灵或者秽气的痕迹。
“喔?”
视线落到偏殿一角,神宫寺葵忽然眯起双眼,微微一愣。
“怎么,斋王可是有所发现?”
藤原神官警惕且慌张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暂时没有。请您回主殿暂作休息,我自行在神社内查探一番。”
这么说着,神宫寺葵暧昧一笑,朝神社偏殿方向走去。
……
“杀!”
用胶带围起来,摆放着摄影机、灯光版、假发套等各种道具的拍摄场地中央,顶着“强者发型”的夏凡,正在重复着拔刀、劈砍、收刀的动作,脸上还努力摆出各种凶狠、狰狞的表情。
在他身后不远处,另外几名武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却在做着掉剑、哀嚎、跌倒、抽搐、假装尸体等多项练习。
“没想到,夏凡阁下,除了写得一手好歌,剑技也如此高超,小女子佩服。”
夏凡身后,忽然传来少女脆生生的赞叹。
“神宫寺巫女?好久不见……我这只是演戏的花架子,随便挥几下。”
夏凡回过头,才注意到和自己隔着一条胶带,亭亭玉立的俏巫女。
至于对方知道自己写歌的事,他倒不怎么奇怪。
牵涉进那种“超自然案件”,警方不对自己做详细的背景调查才奇怪了。
“夏凡阁下,还是如此谦虚。”
神宫寺葵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挺胸,嘴角带着欣赏的笑意。
她是使剑的行家里手,自然看得出夏凡刚才的动作并不是花架子,而是暗蕴着一套杀意凌冽的剑技。
“夏凡阁下……今日出现在神田神社,应该也是为了‘那件事’吧。”
神宫寺忽然踮起脚尖,凑到夏凡耳边,吐气如兰地低声说道。
“哈?哪件事?”
“事先说明,我今天在这里,是兼职拍广告来着。”
夏凡下意识后退一步,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打扮。
“事先说明,这发型不是剃的,是假发套。”
注意到巫女强忍笑意,盯着自己这辣眼睛的“月代头”,他又补充了一句。
“广告拍摄吗?对于暗中除灵的您来说,确实是不错的身份掩护,受教了。”
神宫寺葵会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感觉,误会越来越重了……说了半天,‘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
看着对方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夏凡习惯性地想要挠头,却只摸到光秃秃的头套。
“休息时间提前结束,各就各位!”
“因为一些原因,拍摄日程会压缩,我们马上继续开始拍……”
就在这时,中野导演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您先忙,我会暗中协助调查的,保持联络。”
“超自然案件”对普通人有着严格的保密条例,神宫寺葵不再与夏凡多言语,悄然退到了一旁。
“调查?”
虽然巫女出现在神社再正常不过,但夏凡心底却浮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奈何,原本在神社内游览的工作人员们也被中野导演电话叫了回来,重新架起摄像机,开始补妆、调试灯光、检查道具,让人无暇他顾。
“那个,夏君,我反思了一下,之前那条戏没过,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把这场戏,再给你详细汇报一下……”
“哈?不是我的问题,还要给我‘汇报’?”
各项工作准备完毕之后,中野恭敬地叫过夏凡,如是说道。
“演技这个东西,生搬硬套没用。你得自己先自我催眠,相信自己就是这个角色,代入进去……”
中野卑微且耐心地开始说戏。
春雄监督让不许挑剔夏凡的演技,他只能把夏凡这个素人,当成那种只会说“1234”的花瓶流量明星供着,尽心尽力地说戏,保证拍摄保质保量、按时完成。
“你想象一下,你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武士,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在这刀刃相向、血肉收割机一样的地方,你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变成地上的一具尸体,没办法再回去见到自己的爱人……”
夏凡一脸认真地听着中野的话,跟着对方的引导想象起来……
精神一阵恍惚,他似乎感应到了,某個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意识,并逐渐产生了某种连接感……
“啊~啊~”
头顶传来乌鸦沙哑的鸣叫,鼻尖涌入铁锈般的血腥味。
眼前,不再是古朴的神社,而是残肢、内脏、鲜血与黄沙横流的平原。
一具具尸体,如枯木野草般横陈在这里,有的肢体残缺、难辨原本的模样,有的全身插满利刃,却僵硬地保持跪姿、死不瞑目。
穿着残破而沉重的盔甲,手中握着满是血污、刃口翻卷的长剑,夏凡就这么迈着慎重的步伐,在敌我难辨的尸堆中行走着……
在这里,人不再是人,而是野草。
挥出剑,就会倒地的野草。
“你认真想一下,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你要用手里的刀去拼,拼活命的机会……”
这边,中野没有注意到某人的异常,还在唾沫横飞地说戏。
面前的夏凡,忽然猛地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嗯?不错的眼神,身体姿态也很投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难道他……”
容貌略显青涩的夏凡,此时竟面陈似水,坚毅的嘴角透出一抹看破生死的淡漠。
而那对原本纯净的双瞳,竟散发着尸山血海般的杀意,让中野只觉叮着自己的是一头嗜血的猛虎。
“快看,前面那三个,就是刚刚斩首了你同伴的敌方武士!”
他灵光一闪,顺势用手一指,将夏凡的视线引向不远处“待机”的田中三兄弟。
“快,这小子入戏了……黄昏第三场,开拍!”
然后,中野快步退到摄像机前,用双手打了个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