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有一个想法，你先听听可不可行。”

　　由于并不是敌对关系，甚至算是在家族会议中唯一的“盟友”。

　　因此，贝勒·海塔尔跟戴瑞安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一副好商好量的口吻。

　　但身为弟弟，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位大哥兼继承人，在内心里是个多么骄傲的人。

　　他可以跟你客气，但并不意味着他真的能容许你跟他不客气。

　　就比如现在，对于戴瑞安从兜里掏出来的援助清单。

　　这个家伙根本看都没看，直接搁在了一边。

　　依旧是“欢笑贝勒”那副招牌式的表情，但戴瑞安却没有从皮肤之间读到多少温度。

　　“依我看来，戴瑞安，凭你一个人，也许给你二十年三十年，可能能在雷德温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弄点名堂出来。”

　　“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老爷子等不了那么久，我等不了那么久，家族也等不了那么久。”

　　“因此，我之前和加尔斯以及冈索尔拟定的方案是……”

　　贝勒伸出了第一根手指：

　　“首先，家族将会资助你十万金龙，不要觉得多，家族的富庶与金狮一般，这些并不算什么。”

　　然后是第二根。

　　“其次，卫队将混在平民中，分批过去驻扎，你需要为他们提供驻地。”

　　“这里面需要的物资，你都可以问家族要，家族全力支持。”

　　“等到一切完备之后，筑城，然后，修港口，以你的名义。”

　　“……”

　　后面的话倒不是脱裤子放屁。

　　当然，旧镇本来就有港口，似乎再修一个是多此一举。

　　但是，地形决定了，无论现在旧镇方面怎么做，都免不了要从雷德温海峡过的情况。

　　造再多的船，难道就是为了多跑几趟给派克斯特·雷德温交几枚金龙的过路费吗？

　　而戴瑞安的骑士领，刚好就能直接越过这個问题。

　　你不是设卡吗？

　　那好，我直接不从你这里过了。

　　在新地村那里直接建一个港口，然后随便出钱修一条直达旧镇的大道。

　　最后一小段路，直接陆路拉过去就是了。

　　怎么算，这点损耗，跟在雷德温海峡被扒下的那层皮比起来，连根毛都算不上。

　　而且，这样一来，也能狠狠地恶心雷德温家族一把。

　　旧镇的贸易额度远大于雷德温所在的青亭岛。

　　只要戴瑞安这边的港口建成投入使用，那么，每吃下一口，都是在雷德温大人的身上狠狠地割肉。

　　那滋味，对于贝勒·海塔尔这个家族日后的继承人而言，别提有多爽了。

　　听完长兄的话，戴瑞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领地可能想简单了。

　　但今天听完贝勒给他“交底”，他才明白，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雷顿·海塔尔一共五个儿子。

　　老大贝勒是继承人不能去。

　　老二加尔斯，作为制衡贝勒的人，轻易也不能动。

　　老三冈索尔，背后的妻族是新桶城的佛索威家族，而这个家族的封君是高庭的提利尔。

　　老四亨弗利……不提也罢。

　　所以，这才有了自己莫名其妙被排挤出权力核心，然后又获得了一块儿奇奇怪怪的封地。

　　原本以为是对自己的放逐。

　　现在看来……哪里是那么回事。

　　……

　　从长兄的房间出来之后，戴瑞安的脑子里思绪万千。

　　现在，他得去见老二加尔斯。

　　如果他也是差不多的意思，那么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家族意志。

　　戴瑞安无论如何都得接受。

　　但还是那个问题：

　　家族的体量太大，就新地村那个小不点，根本不值一提。

　　到时候，自己还能说了算吗？

　　戴瑞安先回到了自己在参天塔的房间。

　　就当他跟贝勒谈话的时候，机灵的女仆们早就替这位家族的少爷打扫好了屋子。

　　靠在熟悉的椅背里，戴瑞安静静思索着。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非常有礼貌，不轻不重。

　　散开思绪，戴瑞安喊了一声：

　　“请进。”

　　“吱呀”一声，上了些年纪的门轴在力的作用下，发出了来自岁月的感慨。

　　有些发白的手掌搭在门框上，是个女人。

　　戴瑞安认得她。

　　简妮·佛索威。

　　新桶城佛索威家族的女儿，当然，也是老三冈梭尔的妻子。

　　她来干什么？

　　戴瑞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脸上却是挂上了与贝勒如出一辙的笑容，语气中带着高兴：

　　“好久不见，简妮，小乌瑟还好吗？”

　　听到有人在问自己的孩子，虽然怀着心事，但身为母亲，简妮还是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点了点头：

　　“好着呢，七神保佑我的乌瑟平安长大，愿高塔的荣光照亮他的前路。”

　　客套结束，戴瑞安立刻切入了正题：

　　“说起来简妮，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犹豫了一下，这位新桶城的女儿还是开口道：

　　“戴瑞安……我听说你这一次，急匆匆地赶回来，就直接去见了贝勒，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问冈梭尔，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心中一动，戴瑞安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不是她该问的问题。

　　除非真的什么都不懂，否则，嫁过来的贵族女性都应该清楚自己的分寸在哪里。

　　什么事情该你知道，什么事情不该你知道。

　　戴瑞安这事儿明面上，就是家族子弟被排挤驱逐到了外地，给了一块儿小骑士领去玩泥巴。

　　这些本就是被故意散出去的风声，无所谓的。

　　然而，家族背后的决心，虽然目前还没有达成共识，但这也绝不是简妮·佛索威这个“外人”该知道的。

　　戴瑞安相信冈梭尔不蠢。

　　该死的，所以这女人是认为自己就是个肌肉塞到脑子里的莽夫，所以才来自己这边打问？

　　啧，怎么感觉受到了冒犯？

　　“没什么，我那个地方还算好，这次回来，是希望贝勒给布兰顿·库伊下个命令，让他少收我领地的赋税。”

　　他随口扯谎。

　　事实上，当这事儿明朗之前，布兰顿那家伙真的敢问戴瑞安要，毕竟那地方名义上属于库伊家族。

　　但现在……

　　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

　　闲扯了两句，简妮只能起身告辞。

　　然而，在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戴瑞安的声音：

　　“能告诉我，为什么参天塔的卫队现在由冈梭尔掌握了？”

　　愣了一下，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庞上挂起古怪的笑容。

　　她向戴瑞安行了一个女士礼，语气幽幽：

　　“戴瑞安，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冈梭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