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心绪纷飞战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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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广场之上。

  李暮雨站得笔挺,体表已然不见彤芒,却有雷光奔流闪耀。

  雷光白紫相间,比先前更加内敛,却隐隐蕴含更强的威能。

  为了迎战七色石,青藤诸人都在养精蓄锐,可李暮雨的境界尚不稳固,所以这三天也没敢完全闲着。如今通过适度的训练,他逐渐适应了新的境界,虽然还远远谈不上稳固,却终归不像先前那般虚浮了。

  “你这回真是质变,估计能打三个我了。”赵霜刚好路过附近,感受到瘆人的雷威,便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

  “净瞎扯,不过确实比之前强了不少。”李暮雨闻言收了灵能,周身雷光也随之湮灭。

  “你跟唐威战前突破,对士气是个很大的提振。”赵霜如此评价道。

  “其实对战局帮助有限,毕竟不是单打独斗。”李暮雨很有自知之明。

  “这么多大风大浪,咱都一起闯过来了,就相信大伙儿吧。”赵霜轻轻攥着拳头,像是在宽慰李暮雨,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嗯,今天早点儿休息,明天天亮就该出发了。”李暮雨微微颔首,扭头走向基地南侧。

  工坊门口,韩晴靠在树上。

  明明是个晴天,却撑着一把伞。

  那大伞通体漆黑,伞柄修长且坚固。

  顶部则镶着颗亮闪闪的宝石,正是具备感知功效的水磨玉。

  “赶上了啊......”望着少女手中的黑伞,李暮雨不由得惊喜万分。

  “做了两把。”韩晴把伞递给李暮雨,疲惫的俏脸上露出笑容。

  李暮雨接过黑伞,见伞面顺滑柔韧,以高档织料和石猿心肌纤维制成,金属伞柄则混入了灵晶及裂脊兽的喙部粉末。待他举起黑伞,展开灵能视界时,则顿觉感官与伞面联通,意识也被前所未有地拉伸延展。

  “嘿!简直就是台便携式雷达!”李暮雨赞叹不已。

  “涂了变色猪的腺体分泌物,不光能扩大感知范围,还有反侦察作用。”韩晴收回黑伞,笑着将躯干前倾。“就叫泠雨伞吧,你觉得怎么样?”

  “行,你发明的,你说了算!”李暮雨咧嘴一笑,捧起恋人的脸蛋,美滋滋地揉了几下。“明天给柳琴一把,另外一把让舒静带走吧。”

  “嗯,舒静的任务也不轻松,有个侦查道具还方便点儿。”韩晴顺势张开双臂,搂住李暮雨的脊背。“我还有些活儿,你先去歇着吧。”

  “我跟你一起弄呗。”李暮雨自告奋勇。

  “不用,你帮不上忙。”韩晴直接摇头拒绝。

  “嗯?”望着蹙眉撇嘴的恋人,李暮雨不禁有些纳闷。

  “给敌人的大礼包。”韩晴眯起眼睛,露出诡异的笑容。

  因为内鬼的事情,韩晴受了不轻的打击,一度变得有些萎靡不振。如今通过紧张的备战,少女逐渐走出了阴影,不仅身心状态恢复正常,眼中更平添了一股业火,似是要把还未谋面的敌人焚烧殆尽。

  “嗯,也好。”

  李暮雨很清楚,韩晴体内有股野性,在熟人面前会表现为干练大方,可在敌人面前却会化作危险的力量。眼见恋人心意难平,他也没再多说废话,与韩晴沉默温存片刻,便准备返回东楼休息,却在半路遇到了夏琼。

  “小雨,这会儿有空么?”夏琼试探性地问道。

  “嗯,怎么了?”李暮雨携夏琼来到僻静的地方。

  “我是想说,你们做决定的时候,我一般就负责参谋参谋。”夏琼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与紧张或亢奋完全绝缘。“不过要我自己说的话,这次行动其实还挺危险的。”

  “嗯,我明白。”李暮雨点了点头,却没有太多表示。

  “七色石刚好处于虚弱期,荀焱枫暂时找不着人,大家也想尽快报仇。”周围明明没有别人,夏琼仍旧压低了声音。“对于容易上头的人,这些理由就已经足够了。可你一向都挺冷静,所以你的动机不止于此。”

  “姐,你既然猜得到,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被夏琼戳破心思,李暮雨露出苦笑。“反正对结果影响不大,说开了又容易扰乱军心,那我不如干脆甭提这茬儿。”

  “周允媚死之前说,青藤里还有内鬼,这大概率是唬人的。”夏琼干脆把话挑明,直指李暮雨内心的顾虑。“可七色石既然能祸害青藤,那往别的组织里安插内鬼,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儿。”

  “内鬼杀个人不难,但光靠挑唆的话,不太容易影响别人家的决策。”李暮雨长长吐了口气,后背靠在一面旧墙上。“周允媚那些话,估计是夸大其词。如果信了她的邪,最后发现屁事儿没有,可就真是被人涮个底儿朝天了。”

  “可万一挑唆成功了,真让哪个大家伙信以为真了。”夏琼抽出匕首,先在地上画了一个圆,随后又划出几个箭头。“那青藤将要面对的,就是致命的威胁了。你之所以急着出手,也有这层考虑在里面。”

  “现在消息还没走漏,可以跟七色石一对一。”李暮雨捡起一根树枝,在那些箭头上逐个打叉。“七色石看着强一些,但其实还在同一量级,局面也相对容易把控。可如果按兵不动,等过个百十来天,消息都已经传开了......”

  “也许会获得更多支持,也可能要面对更多敌人。”夏琼以刃作笔,画了个卡通简笔画。“相当于勇者去屠龙,路上捡了一个宝箱。如果开出一把圣剑,就能无伤碾压恶龙。可如果开出个怪物,那就等于雪上加霜。”

  “如果我比恶龙弱太多,没圣剑铁定完犊子,那只能开箱赌运气。”望着夏琼的简笔画,李暮雨没忍住乐出声来。“可就算不用圣剑,我也能跟恶龙打,所以我宁愿不开这宝箱。”

  “那你能不能保证,现在恶龙身边就没有别的怪物?”夏琼如是说。

  “......”李暮雨前一秒还咧着嘴角,下一秒立刻被打回原形。

  “现在这些消息,你可以封锁住,不让别的组织知道。”夏琼收起匕首,直视李暮雨的眼睛。“但如果在这之前,七色石不管有意无意,已经拉拢了别的势力,那咱多半要吃大亏的,我想找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

  “目前来看,七色石到处作妖,没有公然拉拢别家的迹象。”李暮雨不停眨眼,过得半晌缓缓开口。“可如果到地方以后,发现情况不太对劲,我会立刻下令撤退。”

  “提前发现当然没问题,就怕打到半截儿出幺蛾子。”夏琼微微偏头,望向朦胧的弦月。“小雨,我这回来泠雨,是肩负着任务的。假使这回败了,我也只会优先保住你,最多加上小威和小晴,别人的死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真要出了事儿,我也不能先跑。”李暮雨沉吟片刻后说道。

  “我明白,这对你来说很困难,因为你跟他们处出感情了。”夏琼似是早有预料,便不疾不徐地继续劝说。“可小雨你别忘了,这儿的生活只是暂时的,国内还一堆人等着你回家呐。”

  此时没有外人,夏琼也无甚顾虑,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听了这番大实话,李暮雨无言以对,气氛随之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抬起双手,握住了义姐的胳膊。

  “想来挺难为情的,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李暮雨的眼中尽是柔情,声音里充满了歉意。“你明明有任务在身,却为了我留在青藤,跟带孩子一样照顾大伙儿,而我们除了耽误你的时间,好像根本就起不到别的作用。”

  “这你就想错了,我之所以留在青藤,可不是为了浪费时间。”心知李暮雨会错了意,夏琼露出柔和的笑容。“我没法单枪匹马完成任务,必须得有足够的帮手才行。刚好青藤归你管,我就干脆搭便车,先把队伍带起来再说。”

  “你很少干预我的选择,今天跟我聊这些东西,说明连你都觉得危险。”李暮雨张开双臂,给了夏琼一个熊抱。“你放心,真到必须跑路的时候,我也不会傻到去送死。何况咱说的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我不觉得咱有这么倒霉。”

  “到时候你要不跑,我就把你打晕了拖走。”夏琼谐谑一笑,拍了拍李暮雨的后脑勺。“就照你的意思来吧,我也只是凡事往坏了想,万一出问题好有个心理准备。”

  偏僻的角落里,姐弟俩温柔相拥。

  同一时刻,东楼五层的储藏室里。

  柳琴正自咬牙切齿,试图挪动一卷沉重的毛皮。

  “我来。”聂宸渊快步赶来,轻松拽开毛皮卷,露出靠在墙角的储物柜。

  “呼......”柳琴骤然轻松,却没搭理聂宸渊,径自钻到储物柜前。

  “还缺什么,我去拿。”聂宸渊自告奋勇,希望帮柳琴干些活。

  “不用。”柳琴头也不回,生硬地出言拒绝,自顾自翻箱倒柜。

  “明儿就出发了,别浪费体力。”没理会柳琴的态度,聂宸渊关切地劝道。

  “我又不打架,要什么体力。”柳琴不咸不淡,扭头拎起一桶齁老沉的油。

  两人向来关系亲密,可先前议事的时候,却因意见相左闹了别扭。此时聂宸渊想缓和关系,可柳琴却不愿多做交谈,收完东西便离开储物室,准备到楼顶的天台上透口气。

  “又惹你生气了?”言鹳刚好在天台上吹风,见状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啊。”柳琴明白言鹳的意思,却没打算倾诉自己的烦恼。

  “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言鹳扭头瞅了一眼,而后无谓地耸耸肩。

  “嗨,我这是在跟自己闹别扭。”柳琴握住栏杆,浅浅地吐了口气。

  柳琴生性温厚善良,不太受得了流血死人,无论死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既知是齐乱刀等匪首作妖,而很多人只是受了蒙蔽,她便更加于心不忍。所以对于大规模冲突,柳琴始终心怀抵触情绪,反观聂宸渊是坚定的主攻派,议事时还狠狠抨击了不同观点,这才令她极为罕见地闹起了别扭。

  对那些刺耳的言论,柳琴纵是有些不爽,却也明白冲突不可避免,无论怎样都会与七色石正面杠上。此时聂宸渊不在场,柳琴也就有一说一,可言鹳闻言却嗤之以鼻。只因在言鹳的眼里,明知七色石里有很多无辜者,却仍旧无所顾忌地发动战争,则无疑是种罪大恶极的行为。

  “无论它被冠以何种名义,都掩盖不了丑陋的本质。”言鹳如此评价。

  “言鹳,我说心里话,你的想法确实很了不起。”柳琴不支持全面出击,却不代表支持言鹳,于是便也实话实说。“但是像你说的,让咱们去揭发真相,帮无辜的人解除洗脑,我觉得实在难以做到......本身就是敌对状态,又被齐乱刀长期洗脑,咱红口白牙根本说不清楚......还是得依靠实力碾压,先把对面打服了才能进行下一步。如果不量力而行,那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搭上咱自己。”

  “单就这件事儿,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可问题远远不止于此。”言鹳没有反驳,却仍然坚持己见。“你发现没有,最近这段时间,很多人都戾气过剩,尤其是某些个首领,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对面有多少无辜的人,都是跟咱一样的失踪者,他们哪儿来的生杀大权,就敢这么草率地发动战争......有些人已经走偏了,如果不遏制住苗头,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嗨......”

  柳琴原本还想说,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份上,没人愿意主动打这一仗。可她此时没心情辩论,自忖这番话一旦出口,言鹳势必会争个对错,于是便识趣地闭上嘴巴。

  同一时刻,东楼二层。

  两男一女坐在通铺上,正自低声说着悄悄话。

  “估计没几个能睡着的。”借着昏暗的光线,童奕聪眯眼环顾四周,见很多人都在翻烙饼。

  “你多少眯会儿,后面就没机会休息了。”胡鑫这回奉命守家,紧张程度却不亚于要上前线的人。

  “二哥,七色石这一场,你是怎么看的。”宋芸盘腿坐在铺上,盯着童奕聪轻声问道。

  “不好说,判断不了。有可能赢,也可能完蛋。”童奕聪没有盲目安慰,而是选择实话实说。

  “要搁以前,这种节骨眼儿上,你会带我俩跑路。”宋芸眨了眨眼。

  “那你想跑路么?”童奕聪抿起嘴唇,沉默注视着宋芸的脸。

  “懒得跑了,所以你千万保重。”宋芸明明在笑,表情却有些难看。

  “呵,那你俩踏实在家等我。”童奕聪百感交集,用力抱住义兄义妹。

  战前之夜,心绪纷飞。

  有人秉烛劳作,有人辗转反侧。

  还有人吹了一整夜的风,却很少有人能真正入睡。

  不知不觉之间,已是拂晓将近。

  青藤全员于广场集结,颇有默契地分成三拨。

  第一拨是参战队伍,统共二百二十人,由首领们亲自带队。他们皆是青藤精锐,此刻各自全副武装,于沉默中积聚着磅礴的战意。为了应对长途奔袭,他们选择轻装上阵,不必要的东西一律舍弃,左臂则绑有清一色的赤红麻布。

  第二拨是留守人员,满打满算六十多人,除了邢本雄这种伤员外,基本都是缺乏战斗力的老幼。这些人不适合长途奔袭,又没法提供太多战斗力,便被悉数留下来看家。

  第三拨是求援队伍,由纪舒静全权负责,总共只有不足十人。这些人虽然具备战斗力,却相当抵触进攻的决定,原本也准备留下来看家。可李暮雨出于谨慎考虑,最终则让这拨人去找荀焱枫,如此也算给青藤留了条后路。

  没有高昂的演说。

  没有激动的道别。

  甚至没有多余的声响。

  参战的人们整齐列队,依次领了三天口粮,便静静来到基地北门。

  李暮雨高举右手,朝半空放了一记响雷,大部队沉默地向西进发。

  等大部队离开后,纪舒静也取了把泠雨伞,携求援队伍去往东北方向。

  偌大的基地变得空空荡荡。

  唯剩留守的老幼各自合十。

  为远行的同伴们祷告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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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过破落的废电厂,跨过常绿的“五棵杉”,越过解冻的双流河谷。

  青藤诸人轻装上阵,一路朝正西方前进,在陌生的土地上急速奔行。

  每天拂晓便会开拔,待暮色浓郁方才扎营,时间于日夜兼程中流逝。

  青藤基地位于东南近郊,七色石则位于西南近郊。

  按照正常行军速度,至少需要五天左右。

  可若换作极速模式,时间则会大大缩短。

  第三天的下午,他们抵达西郊,很快找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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