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早,晨光熹微。
初日透过繁枝茂叶,将光辉撒在丰沃的田垄上。
那些茁壮生长的作物,也被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半球形的建筑前方,则是百余名整装待发的人类。
“唉,还挺舍不得。”望着田里的作物,郝韵显得颇为惋惜。
“那你留下来呗。”夏琼打趣道。
“才不要。”郝韵嘴巴撅得老高。
“等出了安全区域,你们一定得小心。”藏青蓝手脚并用,一面指挥护卫人员收拾器材,一面对夏琼等人嘱咐个不停。“当时的五色土,比你们人还多,最后都翻车了。”
“夏琼他们来的路上,可是一个人都没死,光这点就比五色土强了。”郝韵见物资打包完毕,便示意众人启程开拔。“何况咱又不会一条路走到黑,感觉情况不对就立马扭头。”
“牧天宇是个什么样的人?”窦涯先前便有些好奇,此刻便开口问道。
“人长得很英俊,身材高大强壮,两只眼睛特别有神。”回忆起五色土掌门人,郝韵露出怀念的神情。“明明比我还小,看着却特别沉稳,像个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剑客。”
“那不就是他么?”荀焱枫瞅了聂宸渊一眼。
“不太一样,牧天宇非常有亲和力。”郝韵如是说。
“她说你不好相处。”韩晴憋笑着解读。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郝韵自知失言,尴尬地摆了摆手。
“来,化解戾气,增加亲和力。”柳琴乐不可支,给聂宸渊递了片叶子。
“用不着。”聂宸渊面无表情,将那片菩提杉树叶转给赵霜。
“我也用不着了。”赵霜捏着叶片,直接塞进窦涯嘴里。
这些天来,众人遵循郝韵的嘱咐,开始有序食用菩提杉树叶,而得益于菩提杉的神奇功效,他们的饕餮欲迅速得到缓解,久违的清朗感觉重新回到体内。至于赵霜和柳琴,则于这些天相继突破,获得了自主降解灵霾的能力。
晋入血欲期后,赵霜的功法日益精进,而在施展水系功法时,也逐渐不再依赖储备水源。至于柳琴的感知能力,则较先前提高了将近五成,竟与泠雨伞的加持效果旗鼓相当。
离开安全区域后,菩提杉的身影逐渐消失,而凶兽的数量随之再度回升。所幸众人早有经验,再加上“天眼”全面升级,一路之上倒还算顺利,始终没人因为伤病掉队。顶着七月末的热浪,百余名男女跋山涉水,沿着偶尔可见的人类痕迹,面朝西南方向谨慎地探索,最终走进那张残图之外的未知区域。
过得数日,海拔逐渐走低,气温也开始下降。
再过几天,地势趋于平坦,沿途草木愈发稀疏。
终于,在某个大抵是中午的时间,森林与草地彻底失去踪迹。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荒漠。
……
天色是阴沉的,难以分别时间。
天空是低矮的,仿佛苍穹压顶。
空气是凉冽的,疾风挟沙咆哮。
大地是死寂的,没有半点生机。
“这地方真渗人......”柳琴毛骨悚然地抱紧双臂。
“感觉天变矮了。”唐威扬起脑袋,只觉苍穹压顶。
“你感觉没错,肯定是矮了。”李暮雨擦掉脸上的尘沙。
按夏琼的描述,泠雨地处迷雾海域,被巨大的半球形气旋封闭。想来越往气旋边缘走,天空的高度自然也就越低,只是不知气旋与地面的交界处,是否存在离开这片废土的通道。
“看那边!”
聂宸渊环顾四周,突然大喊了起来,伸手指向左前方。
众人顺势望去,见远处堆着些废物,其上满是沉积的黄沙。
待他们走近一瞧,发现竟是毁坏的推车,以及残破的人类骸骨。
荀焱枫俯身蹲下,拨开地表的浮土,依稀可见残存的战斗痕迹。至于那些森森白骨,死亡时间明显不止一年半载,并且几乎拼不成个完整人形。从骸骨的断面形状来看,这些倒霉蛋在临死之前,应该遭受过猛烈的切割或撕扯。
除了骸骨与破车外,现场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另有一道痕迹延伸向东南方,被层层尘沙掩盖得几不可见。料是这伙人精疲力竭,连同伴的遗体都顾不上,只能带着所剩不多的物资继续前进。
“小雨,怎么整,继续前进还是调头。”夏琼踩住一个似人似虫的足印,弯腰捡起半截断骨。
“先瞅瞅。”望着断面光滑异常的断骨,李暮雨低头沉吟了片刻,旋即将目光投向柳琴。
“暂时安全。”柳琴心领神会,当即撑起泠雨伞,将感知力扩展延伸,过得半晌轻声说道。
“那就再往前走走,情况不对马上返程。”李暮雨权衡利弊,只觉来这边一趟不容易,于是示意众人继续前进。
怀着忐忑的心情,李暮雨等人摆好阵型,沿着模糊的痕迹继续前进。荒漠之中鲜有活物,唯苔藓与劲草挣扎求生,周围虽然尽是开阔地貌,却被飞沙吹得看不见远处,耳畔尽是厉鬼般的呼啸风声。
由于环境颇为压抑,加之前路危险不明,人们大多显得有些沉默。可唯独藏青蓝兴致不减,摇身变成了贪得无厌的寻宝者。每当遇到人类的遗物,抑或是罹难者的尸骨,这位狂人总免不了一阵翻腾。
直至某时某刻,柳琴突然预警。
“螳螂!两点钟方向!八百米左右!”
伴随着柳琴的尖叫声,沉默的队伍蓦然躁动。
强者们各自兵刃出鞘,于瞬间进入临战状态。
“几个?”李暮雨横刀在手,周身电荷涌动。
“一个。”柳琴紧握泠雨伞,神情专注至极。
“放慢速度,保持警惕......”
“还一个,十一点方向。”
“......停止前进,准备......”
“三个......四个......不对!五......”
“......队尾变队首!快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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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夏秋交界。
西南部远郊,山地森林边缘。
一群人正自忙碌,多为青壮年男女。
盘踞在这一带的势力,是个叫做南山帮的组织,其下共有五十多名成员。
此时此刻的山脚下,两位当家正并肩而立,眉头大皱地盯着绵延的森林。
“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出来......”大当家盛云身材高壮,手里捏着一把精钢长矛,浑身生满了遒结的肌肉,一看就是硬家功夫的行家里手。
“他们该不会出状况了吧......”二当家茅恩身材高瘦,手中长枪不断戳杵地面,也不知是焦虑还是不不耐烦。
最近一段时间,南山帮始终守在这里。
大家每天在附近巡逻,各项应急物资也已备好。
可让他们苦苦等候的势力,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青藤的人要不回来,咱还一直等下去么?”茅恩使劲捏了捏拳头。
“到秋末再不回来,咱就找地方过冬去了。”盛云思忖片刻后说道。
遥想初夏之时,一支队伍途经此处,与南山帮诸人打了个照面。
领队者名为赵霜,修为已至血欲期巅峰,比盛云茅恩还强上半分。
简单的沟通之后,赵霜很快便开门见山,直言需要南山帮的帮助。
按那赵霜的说法,其所在的组织名为青藤,近期打算深入山地森林,力图寻找回归故乡的线索,而南山帮的势力范围之内,刚好便有些适合进山的隘口。为减轻行军的压力,这伙人打算轻装上阵,带最少的补给从基地出发,而当途经南山帮的地盘时,便想就地补充些饮食与物资。
鉴于山林危机重重,赵霜为避免发生意外,还提出了额外的需求,即希望南山帮守住山口,提前备好口粮与医疗用品,以便能第一时间接应出山的队伍。作为回报,赵霜不仅开出了优厚的报酬,还许诺一旦他们有重要发现,则必将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南山帮。
盛云茅恩略一商量,只觉对方并无歹意,开出的报酬也算合理,于是便接下了这份委托,而通过一番愉快的商议,双方很快便敲定了行动细节。谈完正事以后,茅恩念及青藤走南闯北,便随口向赵霜打听些事情,没曾想却得到了震撼人心的回答。
“你们去过西南近郊吗?”
“嗯,今年春天刚去过。”
“那边有个挺大的组织。”
“你是说七色石?”
“对对对,七色石。”
“你们跟七色石打过交道?”
“实不相瞒,挨过欺负,就想知道现在......”
“哦,那没事儿了,已经让我们灭了。”
“......”
茅恩知道七色石的厉害,之所以向赵霜打听消息,本是想了解对方的近况,以防哪天撞上那群坏蛋,平白无故挨顿欺负不说,还得被扣个绑匪卧底的帽子。可赵霜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将盛云茅恩吓得够呛,所以在送走青藤诸人后,他们便召集了全体成员,迅速布置了委托任务。
毕竟是灭掉七色石的组织,对付南山帮更是小菜一碟。
这样的势力只可与之为善,同时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让人再巡一圈儿吧。”茅恩建议道。
“嗯,行。”盛云朝远处喊了一嗓子。
盛云话音刚落,便有一名青年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