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成长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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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家族的现任掌舵人,上官禄田身负议员之职。

  故议员夫人提供的消息,自然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年轻人们对此心知肚明,便安静下来等着听后话。

  “公民信息采集,是公共权力的体现,也是公民安全体系的重要一环。”

  上官夫人没有急于说明,而是先从常识讲起,随后才过渡到正题。

  “这是国家机构的权力,但具体采集到什么程度,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了。同样是安装探头,是覆盖城乡主要路段,还是直接铺到各家门口,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采集生物信息同理,如果是光采集个指纹,大家还都比较容易接受。可如果连带血液、骨骼、虹膜一起采集,甚至再给体内植入个芯片啥的,那听起来就有点儿瘆人了。”

  “安全、便捷、隐私,这三者常常是矛盾的。”

  作为议员之女,上官凝漪只听了前言,便琢磨透了后面的内容。

  “现行的公民安全与隐私条款,是很多年前制定的,有点儿跟不上时代,所以最近正在修改。要重新调整安全、便捷、和隐私的平衡,那就需要反复商讨、论证、和博弈。所以监控网络升级这事儿,安治部门之所以没急着干,除了后续经费保证的问题,恐怕也是想等等议会那边吧。毕竟上面定了调儿,他们下边才好干活儿。”

  “嗯,就是这样。”上官夫人笑着点点头。

  按上官夫人的说法,近期议会争论的焦点,除了公民信息的采集外,还涉及公共安全信息披露制度。与隐私保护的情况类似,信息披露问题由来已久,相关条款已然跟不上时代,也使执行者们在近年各类突发事件中饱受诟病。到了公共安全事件频发的纪元792年,在排山倒海的批评与指责声中,制度修订终于借此被提上日程。

  “大伯母,我有个小道消息,不知道靠不靠谱。”上官宇飞正襟危坐,朝上官夫人投去询问的眼神。“跟异能者有关的秘密法案,是不是也在近期的讨论范围之内?”

  “嗯,既然事关信息披露,那肯定少不了异能者的事儿。”上官夫人点了点头,未作保留地全盘托出。“不过这部分内容终究比较敏感,什么时候讨论成熟了才能有准信儿。”

  ......

  入夜。

  女子的闺房中。

  上官凝漪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张旧合影。

  合影拍摄于783年元月,距今已有十年时间。

  照片上有风华正茂的毅哥和静滢姐,有入伍后首次归家探亲的兄长。

  有即将参加工作的宇飞哥,有刚刚迈入成年人行列的寻陌哥与渡哥。

  还有未及豆蔻的自己、正值总角之年的小鹏、以及牙牙学语的小梦。

  这是上官毅和上官静滢最后的合影,上官凝漪平时极少拿出来摆弄。

  可在这个宁谧深夜,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捧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受家族文化的影响,上官家的孩子勤奋自律,对拼搏与牺牲心怀景仰,跟不少世家的后代放在一起,则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画风。上官凝漪耳濡目染,所以纵是生活条件优渥,身上却没有半点矜娇之气,而在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则依据先前的职业规划迈出了第一步。

  在名为{聚沙}的民间团体任职锻炼。

  作为明星级民间团体,{聚沙}常年从事公益事业,在烈阳共和国广为人知。基于高效的组织水平,以及透明的运转模式,{聚沙}拥有良好的口碑,不仅深得民众的信赖,还是大型企业与权力部门的长期合作对象。至于其某些分支机构,则与星盟有着密切联系,无疑是接触异能界的良好平台。

  担任组织干事,投身各类公益行动,为困境的中人们提供帮助。

  参加工作半年有余,上官凝漪深入社会,见证了不同的人生与世界。

  随着阅历的增加,少女有了多样的视角,而心态也潜移默化地改变。

  整个学生时代,上官凝漪都品学兼优,是年轻族人的优秀代表,可那些戴在头上的光环,也常常让她感觉有些疲惫,以至于站在择业的路口上,她都难免有种逆来顺受之意。直至加入了{聚沙},接触到各种弱势群体,她才明白很多人光是活着都很艰难。与那些为生存拼命挣扎、却始终毫无怨言的人相比,出身优渥的她委实活得太过舒心。

  通过这样的体验,上官凝漪多了份庆幸,庆幸上官一族血脉之强,给了自己无可比拟的先天条件;庆幸上官一脉枝繁叶茂,让自己有了茫茫多的手足至亲;庆幸名门世家底蕴殷实,让自己不用为生活发愁,也不必遭遇不公与歧视;庆幸满门忠烈荣光在前,给自己的姓氏平添了光环,让很多人光是听到这两个字,都会发自内心地生出信赖感。

  上大学的时候,叶娜娜曾不止一次问她,这种生活是否太过辛苦。

  对于闺蜜的疑惑,她的回答也总是相似:生于此自当不负于此。

  如此回答看似豁达,实则终归偏向消极,少了些自主的缘由与动机。可如今想通了某些关节,少女的认识也随之改变,不再将家族的馈赠当做负担。现在的她已然明白,付出与自利并非全然矛盾,责任与兴趣也并非永无交集,实则在很多情况下完全能够共存。便如选择加入{聚沙},既是出于现实需要,也同样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一来能接触三教九流,以此增加自身的阅历。

  二来能通过工作救孤济困,以此获取成就感与满足感。

  三来在提升家族声望的同时,也能为父亲提供些政治资本。

  四来还可以借此平台,尽快融入异能者圈子。

  「现在想想,自己跟以前比,确实变了不少......」

  「毅哥,静滢姐,小鹏,我可能没法像你们那么伟大......」

  「不过力所能及的事儿,我还是想把它们做好......」

  上官凝漪坐在桌前,脑中思绪无端流转,过得许久方才吐了口气,略显释然地小心收起照片,却无意间瞥见抽屉里的一只信封。这封信写于去年夏末,写信人自然便是时海,而在海罗集市那次见面后,这位仁兄便又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这封信以外便再无音讯了。

  「要不是你定期给叔叔报平安,我指定以为你失踪了......」

  念及行踪不定无从联络的时海,上官凝漪负气般地鼓起腮帮子。

  可当默念出失踪这个词的时候,另几个名字便也同时浮现脑海。

  纵观共和国的历史,失踪案件从未停止,起初案发情况较为散碎,且主要集中于不易被关注的人群。待到最近二十年,案件数量虽然有所抬头,却从没真正触及社会上流。

  可到了去年上半年,情况彻底发生变化。

  接连数起失踪案件的当事人,皆为真正意义上的权贵子弟。

  其中社会影响最大的一起案件,便是金炳三公子刘建光的失踪。

  上官凝漪很早有感觉,即持续百年的失踪案,很像精心设计的刻意为之。先前宫允的遭遇,已经让她的感觉越来越强,而在刘建光莫名失踪以后,她便在心里将“失踪”一词替换成了另外一个词。

  「蓄意绑架。」

  途太平风波之后,上官凝漪便察觉到,刘建光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似是在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从事后的结果来看,对方大抵是知道了什么,因为不想让自己涉险才会这般选择。

  不管家里面、陈武清那边、还是她这边,他恐怕都统统没交底。

  莽撞地擅自行动,甚至甩掉了贴身护卫,才会整出这种幺蛾子。

  「简直蠢到家了,就会自作主张......」

  「把自己都搭上了,你还怎么找人啊......」

  「你整这么一出倒好,害得我也不好弄了......」

  权贵子弟的失踪,宛如一枚落水巨石,在社会上掀起层层浪花,令紧张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在那之后,上官凝漪身边的安保力度猛增,原本的寻人计划因此受到影响,也令她被迫习惯了多思考少行动。

  「为什么要绑你们......」

  「图财寻仇都能理解,可明明不是啊......」

  「到底是个啥情况,连个头绪都没有......」

  「......」

  「说起来,途太平折腾一溜够,他跟陈武清应该很熟了吧......」

  「也不知道俩人私底下见面见过,有没有凑一块儿编排我......」

  「大概没提过吧,否则按他的性格,早该拉着我们仨组个饭局了......」

  「......」

  「到底为什么呢......」

  上官凝漪躺倒床上,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思绪短暂地开了小差,却又很快回到愈演愈烈的失踪案上面。放眼家族年轻一代,大家的事业极少重叠,所以通过今天的聚餐闲谈,少女得以了解不同领域的风吹草动。值此夜深人静时,诸多信息便被大脑梳理,重新整合成为她的认知。

  最近这段时间里,官方十分重视舆情,始终在进行引导与安抚,却仍然无法阻止焦虑的蔓延。不安的情绪暗自发酵,部分压力以艺术的形式释放,另一部分则撬动了敏感的资本,直接影响到了社会经济活动。

  置身这样的环境中,人们的安全感逐渐下滑,反过来继续影响社会环境,也倒逼着权力部门采取行动。值此人心惶惶之际,还能够岿然不动的存在,大概就只有军方与研究院之辈了。

  对于眼下的局势,上官凝漪有着自己的想法,也知面对这种涌动的暗流,大多数人只能作为旁观者,抑或是被动的推波助澜者。只是在此之外,她其实更加在意的,是族人们无意间谈起的某件事。

  那是部未过审的纪录片,去年年末在网上偷跑,随后被迅速删除。该片的拍摄者名为汪癫,曾制作过多部热门纪录片,而至于这部被毙掉的新作,除了与当下热门的失踪者有关,还涉及到了身份敏感的异能者。

  该片内容过于劲爆,偷跑之初便遭全网删除,然不少民众却仍有幸目睹,也由此引发了连锁式的反应。至于汪癫的团队,在那之后则完全噤声,其本人也再没公开露过面。

  偷跑的未过审影片,大抵都会面临清理,只是这次格外彻底。

  网盘无法下载,即时通讯软件无法传输,搜索引擎干脆屏蔽关键字。

  上官凝漪看过那部片子,心知其中涉及诸多秘辛,未能公开放映也属常事。只是大凡“涉异”内容,常被民众当作怪力乱神,所以便是用纪录片形式展现,按说也不该受到这般强度的管控。

  对于管控者的思路,上官凝漪不甚清楚。

  只是片中提到过一句话,却让她禁不住脊背一凉。

  因为结合庄园里留存的资料,她确信那句妄言可能是真的。

  「异能者们似乎是某种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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