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穿越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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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

  烟尘渐散。

  李暮雨强忍住咳嗽,见自己置身岔路口。

  背后是黑暗的通道,往右是陌生的世界,往左则是熟悉的天地。

  此时此刻,有身影跪在不远处,正是先前被自己劈碎的外乡人。

  “你还没死?!”

  须臾之间,思绪翻腾。

  李暮雨目光骤然凌厉,记忆如潮般回归脑海。

  “你......有两下子......不过到此为止了......”

  外乡人先前被怒雷穿胸,眼下的伤势极为严重,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可是纵然如此,他仍旧挣扎着站起身来,朝李暮雨的家乡蹒跚奔去。

  “孙子!受死!”李暮雨面容骤然狰狞,拔腿朝外乡人追去。

  “你回不去家了!”外乡人牙关紧咬,往身后丢了一枚灵丹。

  灵丹坠地后立刻爆炸,眨眼间迸发出亮白色的烈焰。

  高耸的火墙拔地而起,将不甚宽阔的道路彻底封死!

  “别跑!”

  李暮雨雷能附身,直挺挺冲进火墙。

  翻涌的火浪呼呼喷涌,将他的身躯完全包围。

  白焰的能量并不凶悍,根本烧不穿雷霆护体。

  可却有余热透过保护层,携诡异的气息渗入肌肤。

  “嗯?!”

  李暮雨的瞳仁微微颤抖,脑中浮现出凌乱的画面。

  那是幼儿园的门口,他眼睁睁看着叔爷走远,留自己一人面对陌生的世界;那是高中的教学楼里,齐筱雅在他怀里啜泣连连,向他控诉前些天遭遇的骚扰;那是初入职场之时,他带着崭新的成品送货上门,随后被挑剔的客户当场摔碎;那是城中村的窄道里,他被误认成了偷包的窃贼,让安治局的警员们胖揍一顿;那是某个落雪之夜,他被关进压抑的审讯室,只因无意间看到了某次围杀。

  在国内遭遇的种种挫折,如电影般依次浮现眼前。

  可对现在的李暮雨来说,这般坎坷实属微不足道。

  “给我回来!”

  李暮雨没费任何力气,便从容地穿越了白焰。

  身上没留下半点伤痕,就连速度都丝毫不减。

  “你当我傻!”

  外乡人瞳仁骤缩,忙不迭丢出第二枚灵丹。

  橙黄光芒倏忽漫溢,粗壮的火蛇尖啸窜起!

  “我送你回老家!”

  李暮雨不躲不闪,径直冲向夺目的橙芒,以雷枪戳向火蛇的七寸。

  吐信的巨蛇遭到重击,哀嚎着化作橙黄火海,将面前的青年完全包围!

  “噫!”

  与那翻滚白焰相比,橙黄之火威能更甚。

  护体雷膜能隔绝烧伤,却无法阻挡滚滚热潮。

  扑面的灼热感引发刺痛,如毒蚂蚁般爬遍了周身。

  火辣的蒸汽钻入鼻腔,也激发了另一些记忆。

  那是与齐筱雅分手后,他头一次喝得烂醉如泥,抱着宿舍的马桶边哭边吐;那是身陷泠雨之初,来自无毛恶犬的狰狞一瞥,以及食人巨蜥的血盆大口;那是被恶意掀翻的铁锅,是裴荡咄咄逼人的表情,是突然刺向唐威的致命利刃;那是隗迷无头的尸首,是马南归只剩半截的断腿,是林彤欢死不瞑目的面庞,以及唐威悲痛欲绝的哭吼。

  “呜......”

  李暮雨闷哼一声,摇晃着跪倒在地,周身橙黄之火却未熄灭。灼热之痛阵阵侵袭,将青年的皮肤烤得片片绽裂,而锥心画面也同时循环上演,令他的意识逐渐变得鲜血淋漓。

  诸多过往无一例外,皆是生命的痛苦转折点,便是不慎触及尘封的记忆,都会引发强烈的心灵震颤。眼下被一股脑翻抖出来,则无异于撕开旧伤疤,再往伤口上撒一把盐。

  若是几年前的李暮雨,兴许会因此彻底崩溃。

  可身陷泠雨以来的经历,让他的身心完成了蜕变。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并非过不去的坎。

  “这些......都过去了......”

  李暮雨咬牙固守心神,强行压住翻腾的情绪。

  更多源于过去的片段,也在这时候跃然眼前。

  那是明媚的斜阳,是捧着画板作绘的韩晴;那是皎洁的月光,是坐在钢琴前十指起舞的郁歆;那是婆娑的树影,是朝自己轻展笑颜的上官凝漪。那是滚烫的旧煤炉,是温暖舒适的城边小屋,是缠绵的隗迷和马南归,是迎着斜阳引吭高歌的林彤欢,是许许多多相依同眠的夜晚。那是遮风避雨的木屋,是藏在铺底下的横刀与长棍,是号召各路英雄拯救世界的豪言。那是两眼噙泪的柳琴,是相约同行的诚挚邀请,是夜色之下的六男一女,是迎着晨光扶摇直上的蔓蔓青藤。

  “呀!!!”

  李暮雨一声暴喝,灵能自每个毛孔涌出,身上的橙黄之火顿时熄灭。

  青年腠理渗血,体表满是灼烧之痕,却仍旧忍痛追向前方的敌人。

  那外乡人大惊失色,忙掏出第三枚灵丹,反手丢向自己身后。

  绛红滚滚蔓延,初时如岩浆般粘稠,随后则迅速凝聚成形。

  有火人扶膝而起,散发着毁灭的气息,令见者为之深深战栗。

  “别挡道!”

  李暮雨指尖紫芒闪耀,笔直抛出一枚掌心雷。

  火人被轰成万千碎屑,却在须臾间恢复原状。

  “该死!”

  李暮雨瞳仁微缩,一个侧跃避开火人,试图继续追击外乡人。

  孰料火人迅捷异常,竟化作飞流的炙炎,将他狠狠抱进怀中!

  “呃啊!!!”

  雷膜被高温烧穿,绛红烈焰触及体表,引发了难以想象的疼痛。

  毛发缕缕焚毁,肌肤寸寸化作焦炭,黄白相间的体液汩汩溢出。

  李暮雨发出惨叫,随即翻滚着摔倒在地,张牙舞爪地扭动起来。

  意识被剧痛接管,诸多影像则相继复苏,于嗡鸣的脑海中肆虐!

  那是北郊的旷野上,是大开杀戒的曹鹫,是笑里藏刀的姬鹭颜,是侥幸逃生后相拥而泣的青藤元老。那是西郊的山脚下,是泣血控诉的蔡袅,是瑟缩战栗的袁菲菲,是由言语织就的惨烈画卷。

  那是彭肃安的坟冢,是倒在墓前的江白浪,是人心惶惶的日日夜夜。那是蜷卧无言的韩晴,是舍身断后的邢本雄,是用鹿蹄踢向同伴的刘一堰,是周允媚临死前的疯狂面容。

  “呼......呼......”

  李暮雨被火人死死搂住,撕心裂肺地哀嚎翻滚,双手痛苦地捂着脑袋。清泪离眼便作蒸汽,筋肉被烫得红里透黑,活似烤过头的红烧猪排。脑中信马由缰的阵阵电波,纠缠出凌乱的诸般景象,皆为曾经的泣血心痕。

  所谓时间能治愈一切,无非是将伤口仔细掩埋,并小心翼翼地不再触碰。可生命中的某些经历,可无论过去多少个昼夜,只要回到当初的时间节点,却仍旧难免让人痛彻心扉,是谓无法忘怀的刻骨铭心。

  此时与蚀骨剧痛内外夹攻,则无疑是更加致命的打击。

  “呼......我不能......这么死掉......”

  李暮雨意识恍惚之间,有闪亮碎片散落眼瞳。

  那是慈眉善目的李亮,是咧嘴大笑的唐威,是举杯痛饮的刘建光。

  那是捧盏品茶的秦雄川,是潜心钻研的陈武清,是翘腿码字的夏琼。

  纵然只是几道剪影,却仿佛强效镇定剂,令他暂时恢复了清醒。

  “怎么能......死在这儿!!!”

  李暮雨满目猩红,牙齿咬得裂纹横生,竭尽全力镇守心神。

  剜心之痛犹在,意识却仍葆方寸清明,更多画面也接踵而至。

  那是眉目含情的柳琴,是仗剑奔行的聂宸渊,是意气风发的童奕聪,是身着破旧旗袍的赵霜,是用符文箭瞄准敌人的杨恭。那是古道热肠的肖遥,是惜字如金的怀络梅,是自由无羁的荀焱枫。那是黄发及腰的米罡,有蔡袅和袁菲菲拱卫左右;那是仙风道骨的白勋,其后跟着高大健硕的丁忆;那是驰骋于旷野的伊海舟,是围着纪舒静打转的鲁力,是对拳角力的费水和邢本雄,是逆风狂奔的康国已和凌飞,是笑靥如花的杨小暖和苗倩倩。

  “啊!!!”

  记忆回旋,灵息勃勃漫溢,酿出璀璨的华彩。

  奔雷决堤,形如九天飞瀑,火人被炫光肢解。

  李暮雨蹒跚向前,周身衣物彻底焚毁,已然落得不着寸缕。

  可纵是肌肤焦糊,筋骨皮肉寸寸瓦解,却仍旧一步一个血脚印。

  “疯子!是你逼我的!”

  外乡人末路穷途,眼眶欲裂地丢出第四枚灵丹。

  漆黑魔焰如莲般绽放,而后拧成一条墨色炎龙。

  “欸......”

  追赶外乡人的过程中,李暮雨从没感觉害怕,可望着眼前的墨色炎龙,却没来由地感到一抹心悸。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那黑龙便吟啸着冲了过来,霎时间化作毁天灭地的火狱。

  “......”

  没有撕心哀嚎,没有痛苦呻吟,甚至连惊呼都未能发出。

  李暮雨被黑焰点燃,眨眼化作人形焦炭,而后磨灭成亿万湮粉。

  意识消失得太快,他不曾感到痛苦,唯有几片记忆跳闪眼前。

  那是于棺中长眠的李亮。

  是眼里满是恨意的言鹳。

  是倒在自己怀中的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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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慢了!慢了!”

  “你们看!要停了!”

  “他丫快不行了!”

  “李暮雨要栽咯!”

  高大石台顶端,表盘煜煜生辉。

  修长表针始终匀速旋转,正由“戌”字滑向“亥”字。

  短针距数字“10”仅剩毫厘,可是速度却也近乎归零。

  望着愈发吃力的李暮雨,灵霭区内爆发出欢呼声。

  至于一墙之隔的灵雾区内,千百男女则尽皆屏息凝神。

  此时此刻,灵雾区已是金光万丈,地表璀璨得令人头晕脑胀。众人脚下布满了复杂的纹理,并以极快的速度变幻着形态,毁天灭地的能量呼之欲出,似是随时有可能彻底爆发。

  场间诸人非常清楚,杀阵离彻底激活已然不远。

  倘若无法关闭程序,他们恐怕将尽数丧命于此。

  “小雨够呛了......”望着几乎凝滞的短针,唐威喃喃自语道。

  “后面最多还一次机会。”荀焱枫略一沉吟,便看明白了形势。

  “小威,小聂,等会儿你俩领头。”夏琼吐了口气,双手紧紧握住飞刀,一个箭步踏进光路中心。“我最后试一次,如果我也失败了,你俩就带人强攻,集中照着一个地方轰。”

  李暮雨如今的成绩,比前几位挑战者更好,可离胜利却依旧遥远。灵雾区的人们看得分明,下意识摆出战斗阵型,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一墙之隔的灵霭区内,那黑脸汉子旁观了许久,此刻终于站进白色光柱里,只等着李暮雨被弹回灵雾区,再让光路将自己传上石台顶端。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时间仍旧流逝不止。

  半空中的巨大表盘上,亮白短针也停止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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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哪儿......”

  李暮雨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浮于半空,身形看上去有些缥缈。

  脚下是一座旧冢,墓碑表面长满青苔,隐约可见“李亮”二字。

  “......叔爷......”

  李暮雨眉头轻蹙,下意识将左掌贴于胸前,却发现心口开了个大洞。

  待他垂眸细瞧,只见胸膛里空空如也,一颗心脏早已经不翼而飞。

  “......我是死了么......”

  李暮雨正自迷惑,却见有人影由远及近,正是身材瘦削的言鹳。

  言鹳走到李亮坟前,在旁边刨了个土坑,又拿出一只破烂的骨灰盒。

  “生于不义,死于耻辱。”

  盒盖被随手掀开,焦黑的骨灰浮现眼前,好似尚未燃尽的煤渣。

  言鹳踢翻骨灰盒,又朝坑里吐了口浓痰,连土都没填便扬长离去。

  “......呵,果然是死了......”

  望着言鹳的背影,李暮雨轻笑摇头,脸上却不见伤怀之相。

  血肉皆归尘土,他非但没有半点遗憾,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念及阳寿已至尽头,无需理会尘世纷扰,青年露出愉悦的舒缓表情。

  屈膝跪于半空,他朝叔爷的坟冢磕了个头,随后则如青烟般飘向彼方。

  ......

  “......肉体凡胎难免俗,柴米油盐多烦忧......”

  “......筋为绳来骨为笼,三魂七魄皆作囚......”

  “......一朝回归极乐境,驾鹤西去逍遥游......”

  “......红尘旧事尽成烟,大千世界不停留......”

  冯虚御风,李暮雨沐浴着万丈霞光,于无垠碧落之下肆意翱翔。

  口中念着《往生祈言》,他只觉天地美不胜收,心情也前所未有地轻松。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平原浮现于视线彼端,而随着距离的由远及近,看上去则愈发辽阔得不见边际。李暮雨低头俯瞰,见一抹纯白映入眼帘,于是鬼使神差地飘然降落,便看到前方生着一朵蔷薇花。

  “白羽蔷薇......”

  茵茵绿草之间,蔷薇白雪成围。

  盈盈枝蔓似飞羽翩跹,漂亮得不像世间俗物。

  李暮雨的心神无端颤抖,伸出食指点在花蕊之上。

  光影于这一点之下倏忽流溢,随后有少女缓缓浮现出身形。

  少女年及豆蔻,穿着一袭轻薄白裙,模样生得清瘦且精致,身形刚开始朝大人蜕变,濯濯素颜仿若阳春初雪,纤纤细指形似削根青葱,乌黑长发如丝般垂于脑后,裙摆下的双腿比玉石更加剔透。

  “雨薇......”

  “暮雨哥,别来无恙。”

  “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在啊。”

  白雨薇楚楚凝立,长睫下的双瞳乌光流溢,落雪般的肌肤无垢无瑕。

  望着那张清雅的面庞,李暮雨不禁无言叹息,眸间的光芒倏忽黯淡。

  “雨薇,我很想你。”

  “我感受得到。”

  “我知道你在,但又不敢见你。”

  “我明白,所以干脆我来找你。”

  白雨薇背起双手,悠悠然偏过脑袋。

  水晶般的双眸似深潭无波,瞳仁直指远方苍茫的天际。

  “你是要去哪儿?往前就是天堂地界了。”

  “那你自己过去吧,我换另外一边儿。”

  李暮雨会错了意,只道对方不想自己飞升极乐。

  他的嘴角扬起难言的笑容,随后转身就要离开。

  “现在的我,只能依附于你。没有你的话,我哪儿也去不了。”白雨薇绵柔地抬起手指,捏住了李暮雨的衣角。“我的意思是,不管天堂还是地狱,都不是现在该去的地方吧?”

  “可我已经死了......”

  “血肉不是问题。”

  白雨薇弯腰俯身,拾起那朵白羽蔷薇,而后轻轻吹了口气。

  蔷薇花徐徐绽放,花芯处有汁液颤动,尽是香甜的琼浆玉露。

  “喝了它。”白雨薇捧起花蕊,走到李暮雨面前。

  “雨薇......”李暮雨垂首踟蹰,两只手反复开合。

  “你不想回去么?”

  “我有点儿累了......”

  李暮雨闭着眼躺倒,呈大字型陷进绿草,看上去好似一滩烂泥,脸上写满了浓重的颓然。此时的他暮气沉沉,失去行动与思考的能力,唯求就此长眠到天荒地老,再不去理会那些凡间俗事。

  “你答应过我,要为我做事。”

  深邃的黑暗之中,有吐息仿若幽兰。

  自气管徐徐漫入肺叶,漾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李暮雨意识恍惚地张开双眼,见少女几乎趴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的白雨薇低垂着眼眸,鼻尖几乎碰到青年的前额。

  明明是颇为暧昧的姿势,他却无法升起丝毫邪念。

  “我找到倩倩了......”李暮雨怯怯地说道。

  “除了这件事呢?”白雨薇眨了眨眼睛。

  “我也一直照你说的,用我心里狭隘的爱,尽可能去爱上更多的人。”李暮雨微微侧目,不敢直视那清澈的双眸。“我不知道我做得够不够好,反正你一直都看着呢,如果你要觉得......”

  “还有呢?”白雨薇穷追不舍。

  “对不起......”李暮雨败下阵来。

  “当初信誓旦旦,现在准备撂挑子了?”

  “雨薇,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已经......”

  “那我不管。”无视李暮雨告饶般的祈求,白雨薇将青年拽坐起来,用双臂绕住对方的脖颈。“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地活着,要背负所有记忆走下去,直到你寿终正寝的那天。”

  “可我真的......真的......真的扛不住了啊!”望着佯装任性的少女,李暮雨只觉如鲠在喉,泪水似决堤般崩溃。“我该死啊!我该被千刀万剐啊!我造的都是什么孽啊!”

  李暮雨搂住白雨薇,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平日里不曾展露的隐疾,如今则毫无保留地释放。

  被竭力掩埋的种种心绪,也不受控制地宣泄开来。

  这一刻他彻底卸下防备,撕掉了黏在脸上的面具。

  隐忍坚毅的男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途的稚子。

  “就算面对最亲密的人,你都不会卸下伪装。”白雨薇无言聆听,任由李暮雨抱着自己,直至啜泣声逐渐渐没,方才轻声细语地开口。“但我一直都在,所以你过得多辛苦,其实根本瞒不过我。”

  “......”李暮雨没有出声,身体颤抖个不停。

  “你背负了杀孽,手染鲜血无数,确实算不上无辜。”白雨薇轻抚李暮雨的脊背,明明口出责备之言,却感受不到严厉。“可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些记忆对你而言,同样是相伴终身的诅咒。”

  “是我罪有应得......”李暮雨的声音哽咽至极。

  “只要你还活着,它就会灼烧你的灵魂,让你这辈子都不得安宁。”白雨薇轻抚李暮雨的脊背,像极了慈爱的母亲。“不过其实你也清楚,这一切一切的起因,其实并不在于你本人,甚至不在于任何一个失踪者。”

  “......”

  “所有罪恶的源头,都源自于绑架案。”

  “......”

  “有些人暗地里处心积虑,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

  “我不求你放过自己,但是在下地狱之前,不打算拉罪魁祸首垫背吗?”

  “......”

  “既然觉得亏欠我们,那在结束生命之前,不准备为我们做些什么吗?”

  “......”

  “暮雨哥,我想家了。”

  “......”

  “我想回归故土,不想被困在这里。”

  “......”

  “可从那天开始,我就跟你融为一体了。”

  “......”

  “记忆、念想、夙愿,我把灵魂交付给了你。”

  “......”

  “我是你的筋骨,也是你的血肉,我们的生命一起延续。”

  “......”

  “我们共享同一片视界,一起看着同一个世界,是彼此不可分割的存在。”

  “......”

  “所以如果你现在放弃,我可就真的神形俱灭了。”

  “......”

  “暮雨哥,我需要你。”

  “雨薇......”

  “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

  李暮雨深吸一口气,躯干逐渐停止颤抖。

  漆黑的瞳眸神采再现,仿佛刚刚获得了新生。

  白雨薇扬起灿烂的笑靥,重新掏出那朵纯白蔷薇。

  先是温柔抬起青年的下颌,随后将琼浆倒入对方口中。

  须臾之间,璀璨光华充盈天地,将寰宇映得煜煜生辉。

  血肉重现,填补了胸膛的空洞,李暮雨的轮廓不再缥缈。

  白雨薇眉目含情,双手交叠于胸前,通体被夺目白芒笼罩。

  待光辉最终散尽,少女则消失无踪,青草之间唯剩一把利刃。

  「暮雨哥,带上圣剑,我们回家吧。」

  少女的声音落入耳畔,听起来好像远在天边,却又仿佛近在眼前。

  李暮雨拾起利刃,见三尺青锋精芒流溢,剑镗上刻有绽放的蔷薇。

  「无畏的修罗,勇往直前吧。」

  「既已选择负重前行,那就不要轻言放弃。」

  「既已选择执剑宣战,就请斩出朗朗乾坤。」

  「既已犯下滔天罪孽,何妨投身血海狂潮。」

  「唯有如此,过往的所有牺牲,才能获得应有的价值。」

  “雨薇,谢谢你,我们回家吧。”

  李暮雨手握圣剑,随手挥出一道斩击,空间便绽开一道裂缝。

  青年踏入时空裂缝,天地便倏忽变幻,视线重归于深邃。

  黑暗的通道内,亿万湮粉本已尘埃落定,此时却突兀地狂暴翻飞。

  血肉之躯重塑,李暮雨缓缓睁开双眼,手中多了一把蔷薇圣剑。

  不远处的前方,有个似人非人的存在,其背后便是自己的家乡。

  “这不可能......”

  望着死而复生的李暮雨,外乡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来,咱俩谈谈。”

  李暮雨的面色波澜不惊,手中圣剑却已高高举起。

  “咿呀!”

  “嗖~”

  外乡人发出一声怪叫,狼狈逃入身后的入口。

  李暮雨持剑穷追不舍,身形被炫光瞬息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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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唉!”

  “过了!过了!”

  “破‘10’了!破‘10’了!”

  一瞬间的寂静,而后则是爆发。

  灵雾区内人声鼎沸,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遥想片刻之前,他们预见了失败,并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孰料变故陡升,有白芒倏忽涌起,经由李暮雨的手掌灌入表盘。

  短针的速度原已归零,此时竟再度开始转动,倔强地突破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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