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丫其实挺棒槌的！还没渗透之主麻烦！”唐威一手一把枪，噼里啪啦射出燃灵弹，将挡路的粘液怪挨个打散。

　　“他那是被阴了！真要好好打一场！咱不定费多少劲呢！”李暮雨手掌虚瞄着前方，却始终没有释放雷能。

　　“启明之主肯定更强！咱的手段还少了！做好心理准备！”夏琼接连掷出手雷，轰掉扎堆的粘液怪，又往嘴里扔了颗丹药。

　　闯出桃源殿以后，众人丝毫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奔向龙皇殿。与前一段路程相比，阶梯上的粘液怪虽有减少，平均实力却已达到灵元后期。面对逐渐变强的怪物，大家虽然不至于太吃力，却也多少影响了前进速度。同时鉴于后面还有恶战，他们为了尽量保存体能，也开始大量使用消耗品。

　　随着时间的推移，弹药逐渐所剩无几，众人也愈发接近高处，某一刻看到阶梯变宽，另一座相似的大殿赫然眼前，厚重的青石碑刻着“龙皇殿”三个字。李暮雨溶解掉软膜，带着同伴们破门而入，只见殿内建筑风格庄严，与下层的山门殿有些类似，腐化情况意外地不算严重，而殿顶则有一尊宏伟的雕塑。

　　那是条长逾百米的巨龙，盘着身子蜷在天花板上。

　　龙眼处有粘液流淌，仿佛含着一汪浊泪。

　　本应光鲜亮丽的鳞片表面，布满了腐化与侵蚀的痕迹。

　　隐隐可见曾经的威武霸气，然此时看上去却莫名诡异。

　　仿佛是以自身作为代价，才换得大殿的些许洁净。

　　视线所及的前方，有祭坛坐落在大殿中心，周遭瘴气源源冲向上空，将殿顶上的巨龙重重包围，不间断地渗入每一片龙鳞。与前两座大殿不同，龙皇殿的祭坛肮脏不堪，仿佛裹了一层厚厚的烂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道。周围的空地之上，九只粘液怪正自严阵以待，体型比其他同类大出一圈。

　　缭绕雾霭的最深处，则有一个头顶兜帽、身穿黑色袍服的男人，胸前吊坠宛如耀的璀璨星辰。他身旁有颗丈许高的怪树，在祭坛上的烂泥里扎根，光秃秃的树冠扭曲畸变，枝杈上尽是腐坏的藤条，龟裂的树皮长满了大泡，发臭的黑水沿木纹滴淌，有种血肉化脓的既视感。

　　“噩梦古树。”

　　基于族人提供的消息，上官凝漪完全能断定，这棵略显袖珍的怪树，与太白在自家庄园里召唤的异木品种相同。至于眼前这人，想必便是启明之主，也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虺”。

　　“欢迎各位失踪者代表，还有我们的大科学家。”

　　男人瞅了瞅李暮雨，又瞥了眼旁边的袁仁，慢悠悠摘掉黑色兜帽，便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看得出曾经还算英俊、可此时却莫名枯瘦狰狞、被殿内光线映衬得犹如僵尸的脸。

　　“该叫你启明之主，还是该叫你‘虺’呢？”夏琼开口问道。

　　“时隔这么多年，还能留名世间，鄙人不胜荣幸。”启明之主微笑欠身。

　　“阁下贵为一代名宿，就算是我金宫前辈，提起来都敬重有加。”李暮雨很明白，到这个节骨眼上，言语交锋已是无用，却仍忍不住刨根究底。“何以沦落至此，甘当人主的走狗，向外星人俯首称臣？”

　　“个人之心路历程，不足为外人道也。”面对这番严厉的质问，启明之主既没有动怒，也同样没有多做辩驳，脸上的表情相当平淡。“所谓是非曲直，皆有其局限性。所见不同，则所想不同，故而多说无益......各位不远万里来此，不惜赌上身家性命，精神可敬勇气可嘉......我不想贬低各位的觉悟，更不想嘲笑各位的信念，只是诸多选择不敢苟同。”

　　“既然多说无益，那就见真章吧。”白勋攥紧手中的拂尘。

　　“鄙人正有此意，还请各位赐教。”启明之主缓缓弯下腰。

　　启明之主一朝欠身，大量瘴气便流动起来，却没有注入祭坛护罩，而是被噩梦古树尽数吸收。异木摄取着污秽的养分，体积随时间推移开始膨胀，千百条纤细的腐藤陆续变粗，枝杈表面也隆起一片片鼓包。

　　启明之主右手下垂，脚边的沙土便开始翻动，随后顺从地飞向他的掌心，又与凭空凝结的水雾结合，聚成一枚潮湿粘稠的泥球。枯瘦的男人右臂横扫，把泥球狠狠拍在怪树表面，并将一股能量灌入龟裂的树皮。

　　伴随着能量的注入，千百条腐藤无端颤抖，末端冒起生满尖刺的口器，枝杈上的鼓包也相继破裂，绽放成了一颗颗白里透红、泛着骇人光芒的外凸眼球，远远望去好似畸形的怪物，比太白召唤的那颗异木更加可怖。

　　“他会三系天威功法，每一样水平都不低！”白勋保持着高度的专注，全程旁观启明之主运功，见状惊声喊了出来。

　　“水、木、土。还有种暗影秘术没使，那个才是最邪门儿的。”李暮雨没看启明之主，就只死死盯着扭曲的异木。

　　“他有一招‘梦魇木界’，需要借助这树发动，同级强者都不好接。”上官凝漪来不及细说，只能简单提醒白勋和赵霜。

　　“那几个泥巴怪......”柳琴眯起眼睛，瞪着那九只身材高大、明显强于同类的粘液怪，表情不可查觉地凝重起来。

　　众人连闯两座大殿，手中底牌用掉了不少，剩余成员也已不足半数。此时见识到这般阵仗，他们自忖再无能力分兵，于是直接摆开战斗队形，准备一齐上阵对战启明之主。

　　白勋拂尘一抖，迅速撑起秘术阵法，将柳琴护在自己背后，李暮雨和丁忆也分别踏入正确的位置。袁仁掏出一大堆零件，手脚麻利地捣鼓起来，其余人则拱卫在阵法边缘。

　　“明智的选择。”

　　启明之主赞许一笑，旋即袖子轻轻一抖，便有比夜色更深邃的阴影飞出。阴影于缥缈中带着粘稠，充斥着一股不详的力量，仿佛源于地狱的死寂之风，携吞噬万物之力扑向一行人。

　　“霜障！”

　　白勋暴喝一声，手中拂尘急速上扬，坚固的寒冰壁障凭空凝聚，李暮雨和聂宸渊也同时出手。阴影强势轰破霜障，与雷龙和剑意纠缠湮灭，余威撞上流光般的飞刀，才被切成随风消散的碎屑。

　　“为了各自的信念，各自赌上一切吧！”

　　启明之主一击未果，反手攥住身后的树干，将磅礴灵能注入其中。怪树发出难听的声音，光秃秃的树冠无风摇曳，后有浑浊氤氲须臾乍现，化作深灰诡雾向四方蔓延，携无可躲避之势扑向一行人，正是其标志性招式“梦魇木界”！

　　“呸！咳！咳！呸！”唐威站在最前排，首当其冲被诡雾包围，纵是下意识开启灵能护体，却仍被呛得鼻涕眼泪横流。

　　“小心！”上官凝漪蹿向前去，一股枯荣气灌给唐威，左手使劲攥住胸前的晶体，周身灵能也随之澎湃翻涌。

　　灵能注入之际，枯荣玄晶瞬间激活，泾渭分明的两端迅速交融，彻底模糊了灰与绿的界限，继而放射出无形的纯净力场，眨眼间便覆盖了半个龙皇殿。附近的诡雾被力场过滤，气势霎时间萎靡了大半，颜色也从深灰变成浅灰，却并没有因此完全消失。

　　上官凝漪置身诡雾，刚把唐威拽回身后，便惊觉视线开始重影，面前万物全部一分为三，眼中世界霎时间一片混乱。至于远处那些粘液怪，则更是变得轮廓模糊，而原本形状不定的丑陋脸孔，也纷纷化作亲朋好友的容颜，投映在少女浅灰色的瞳仁深处。

　　“噫？！”

　　上官凝漪心头一凛，只道是功法出了漏洞，神经蓦地紧绷到极致，眉心也亮起碧蓝光芒。修罗印浮现之际，海量枯荣气猛然散入百骸，在少女的驱使之下展开了深度扫描。

　　仅仅片刻之后，上官凝漪便即发觉，那些灌入体内的诡雾，被枯荣玄晶强势过滤，不仅一丁点毒性都没剩，就连浓度都大幅度降低，可在此之外仍然保有特殊能力，竟没被《枯荣心经》识别成有害物质！

　　“小心！幻术！”

　　上官凝漪一早便知，噩梦古树释放的诡雾，兼具毒性与致幻效果，先前是自恃百毒不侵，也没料到两者存在区别，以至于毫无防备地着了道。所幸她心志坚定意识出众，电光火石之间便发现端倪，在提醒同伴的同时立刻做出应对。

　　美目紧紧闭合，玉手胸前合十，上官凝漪主动屏蔽视觉，不再接收杂乱的感官信号，专注力也在瞬间达到极致，开始围剿迅速抬头的精神污染。可少女却没想到，她连一半力气都没用上，便将乱七八糟的影像悉数逼出脑海。

　　“欸？！”

　　上官凝漪惊讶地发现，幻术的效果并不算强，远不如传说中那般邪乎，料是枯荣玄晶起了作用。念及此处她固守心神，眼睑微微张开一条缝，一幅虽然仍旧有些混乱、却降低了失真感的画面便投映在视网膜上。

　　视线所及的前方，密密麻麻的腐藤舒展腰肢，纷纷将末端对准同一方向，口器里万千的尖刺同频震颤。至于那些外凸的眼球，也齐刷刷地瞪向这边，污浊的瞳孔纷纷亮起彤芒。

　　“后退！”

　　白勋和丁忆身陷诡雾，望着被幻术扭曲变形、落得愈发可怖的怪树，只觉周身汗毛根根倒竖。在恐惧感的重压之下，两人的战斗潜能完全激发，眨眼功夫便撑起玄冰与泥沙构建的防御网。下个瞬间，万千尖刺呼啸坠落，犹如暴雨漫天飞扬，兼有凌厉的猩红射线来袭，其中大半轰在防御网表面，却仍有少部分突破了阻挡，携致命之威直指前方的众人。

　　一行人全是高手，战斗反应极为出众，然此时齐齐中了幻术，面对凭空倍增的攻势，根本就来不及辨别虚实，只得借助本能招架闪躲，扎实的阵型登时变得散乱。启明之主站在祭坛中心，见状慢悠悠地走下祭坛，掌心有滚滚氤氲升腾纠缠，凝聚成近乎实体的阴影镰刀。至于周围的九只粘液怪，也似收到了主人的命令，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

　　“别慌！”

　　值此危急关头，柳琴猛地按住前额，眉心霎时间碧蓝闪耀，威严而庄重的竖瞳瞬间绽开，正是专属于感知者的神目印。修罗印激活之际，女子的视线骤然清明，旋即毫无保留地运转灵能，将自身的感知力辐射开来。

　　在柳琴的操控下，原本纤细轻薄的感知力，霎时间变得浑厚而坚韧，并被赋予了强烈的共鸣，变成了连结灵魂的纽带，正是《神目天篇》中记载的秘术。众人顿觉醍醐灌顶，相继脱离幻术的影响，扭曲的视界恢复正常。

　　“呀！”

　　唐威缓过神来，眼见一道残影飘来、径直冲向旁边的柳琴，急忙卯足力气挥出一棍，肩上的龙眠臂章也同时激活。浓郁的血气翻涌之际，漆黑的钢棍蓦然猩红，表面浮现出复杂的鳞纹，与致命的镰刀狠狠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