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山峰高耸入云，望不清全貌，它像是突然降临，横插入这异林之中。
附近的云雾向它蔓延，将那原本暴露在众人视野中的景色，一点点吞噬。
不到片刻便是浓云遮掩，不见天日。
等到后边的紫烟霞跟上时，已然看不清这山峰的样貌，只能模糊觉得眼前不像是林中小路。
姜云明回头看向来路，只见在一片月色之中，树影晃动，云雾漂浮，不见冥物踪迹。
他沉心感知一番，愈发觉得这来得突兀的山峰透着古怪。
这一座山峰附近的空间，与原先异林的空间存在不少差异，有很明显的拼接痕迹，十有八九是强行放置在这一处。
“这前面的空间似乎是嵌入的。”他沉声开口。
风诧异不已，兴致也来了，“我们过去瞧瞧。”
紫烟霞与红缘笙却是异口同声，“不可！”
闻声，姜云明看向紫烟霞，没等他出口询问，紫烟霞已先一步解释。
“那一道视线应该就是源自前方的山。”
“刚停下的那一刻，那一股杀意尤其强烈。”
红缘笙听了直点头，它瞥了一眼前方的山，又缩回风怀里，心有余悸。
“小红觉得进去肯定会死的。”
说着，它拍了下脑袋，像是想起来什么，“诶，这气息好像小红之前遇到过。”
它懊恼不已，叹了一声，“小红不记得了。”
姜云明沉默不语，他重新望向前方早已被云雾覆盖的山峰，又一次感知前方的各类气息，万象感知术也在持续运转。
那所谓的杀意似乎只针对红缘笙与紫烟霞，他与风倒是毫无察觉。
但这杀意若真如紫烟霞说的那般强烈，为何那一存在依旧是没有出手？
是在忌惮，还是在观测，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恶意？
好一会，姜云明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果不其然，先前他劈出的路径被云雾吞噬，就连先前的气息也无法感知到。
紫烟霞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尤为难看。
若是回去的路没了，他们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走吧，我们上山看看。”
姜云明笑了声，他率先一步走向前方，忽又回头见紫烟霞仍在犹豫，“那地方你也没去过，指不定你认识的那仙门弟子到过。”
话音刚落，紫烟霞骤然脸色一变，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冷静，很快又跟随上姜云明一行的步伐。
等到他们靠近这一座山峰时，这才发觉事情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一进到这山的范围，阴寒气息扑面而来，饶是那无暇月辉撒在这山上，也难以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冲淡。
凉风吹过，树影摇曳中，隐约能看到不少破碎的身影。
这一带并没有屏蔽感知，可那始终萦绕在心头的压抑感却让人提不起劲，对感知四周也是有心无力。
待到彻底看清那斑驳的碎影，彻底看清那压抑的源头，姜云明一行人皆是沉默不语。
那挂在树枝上的是一具具风干的尸骨，而在散落满地的是一块又一块分不清部位的腐肉。
再远些，高大的颅骨悬在一处岩石上，随着风吹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红缘笙捂着鼻子，好一会才找回自己声音，颤着出声。
“都是妖兽的尸骨？”
姜云明不语，此刻的他依旧能感受到那些尸骸死前的滔天怨念。
他忍着压抑感去感知这一整座山的情况，变得愈发沉默。
这一座山里死了不下数十万的妖邪，它们死前的怨念在这一片空间徘徊不散。
不过在这其中他竟是没能发现人的尸骸。
除了人之外，妖族、兽族、邪族、魔族一类的尸骸，可谓是应有尽有。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疑惑之时，风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这山似乎除了这些尸骨外，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的确是这样。”姜云明稍稍回神。
只是他这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自前方不远处掠过，转瞬之间再次无影无踪。
“是谁！”姜云明心头一震，他嘱咐紫烟霞多加注意。
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极有可能对妖兽一类充满恶意。
由于那一道黑影的出现，姜云明不敢在原地停留过久，他打起精神，不断前进的同时，也是思索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个时辰后，这类似半山腰处，一处石壁上，十几具尸骨挤在一块。
红缘笙瞪大眼，它指着那一堆比自己大上十几倍的枯骨堆，“后面有光！”
闻声，姜云明凝神感知一瞬，手中长刀一扫，直接将那些枯骨劈开。
枯骨倒塌后，被它们掩盖的洞口随之暴露出来。
这洞口极小，仅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行。
看着这洞口，紫烟霞深呼口气，她明显感受到那股杀意更强了。
“我们走。”
姜云明沉住气，暗自加强身周的防御术法。
走近一看，这洞内竟是连接一处通道。
这狭小的通道算不上太长，短短一刻钟便走到了尽头。
在通道的尽头，视线豁然开朗，先前那压抑的沉闷荡然无存。
眼前是一片陡峭的岩壁，凝神一看才知晓是一处石窟。
再抬头一看，明月高悬，月光洒落在石窟上，给这一处石窟平添了几分恬静。
然而，这仅是表面的恬静。
遥遥望去，依稀能看到不少庞大的尸骨悬在石窟八方。
沿着一条路径走到那石窟前，姜云明愈发心神不宁。
他环顾四周，可四下除了那些尸骨外，似乎没有别的。
“师父还好吗？”风见他神情不太对劲，不由出声问了一句。
闻声，姜云明摇头道：“无碍，只是这四周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风不由得好奇，“什么感觉？”
姜云明深呼口气，“好像有人在注视着我们，只是我一直都没能找到那人的存在。”
而这时，紫烟霞亦是神情凝重，她轻声道：“那股杀意似乎消失了，来到这石窟后，我没能再感受到它的存在。”
分明之前在洞口前，那股杀意愈发强烈，她丝毫不怀疑自己随时都会丧命。
只是她没能料到，走到这尽头，来到这一处石窟后，那股杀意却突兀的消失了！
红缘笙心有余悸，它眼巴巴地看着风，“我们快找办法离开这里吧。”
风笑而不语，她倒是没能察觉到多少异常。
在将这一处石窟走遍后，姜云明总算是发现一处异常的地方。
这石窟每一处洞窟内都放置有不少精心雕刻的石像，如今那些石像早已残破不堪，倒地的石像头更是看不清是人还是妖。
而就在最高那一处的洞窟里，那一座放置在最中央的石像，看起来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重新将这石窟走了一遍，姜云明再次确认了这一点，也只发现了这一处异常。
他提刀靠近石像，试探般挥出一刀。
刀刃没入石像表面，如同在空中划过，完全没有应有的阻力。
见到这一幕，风诧异，“幻象吗？”
姜云明点头，随手挥了几下刀，重复确认这一点。
好一会，他开口道：“这石像仅是一个幌子，它后面似乎有一处通道。”
回想起之前那一道黑影，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都小心点，我们进去看看。”
说罢，姜云明提刀先一步探路，风立即跟上，而别无选择的紫烟霞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正如姜云明所说的一样，石像仅是一个幌子，是摆设在这一处通道口的一道幻影。
他们撞上石像，毅然踏入这一处通道中。
嗖！
原先昏暗的通道亮起无数灯火，一路通向那未知的前方。
幽幽之火照在那满地的兽骨上，愈发衬得枯骨一片惨白。
借助这火光，通道岩壁上满是岁月痕迹的壁画，随之呈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这时，红缘笙传出一声惨叫，它捂着心口，血至它嘴角滴答流落。
紫烟霞亦是闷哼一声，强行将喉间涌上的血咽下去。
她艰难地开口，“这些画不能看！”
姜云明微微一愣，他体内血气翻涌，就连那陨落之息在这一刻也开始闹腾。
若无苍茫神树的符文庇护，恐怕他的情况也不会比她们好到哪里去。
他看了一眼风，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先走出去再说。”
话音刚落，通道尽头突然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这声音尤为刺耳，回荡在这空间狭小的通道里，震得人愈发心神不宁。
红缘笙瑟瑟发抖，“要不我们回头吧。”
姜云明瞥了一眼它，摇头拒绝了这一建议。
眼下回头是绝不可能的，他们能做的只有继续前进。
只是就这样放着这些壁画离开，姜云明心有不甘。
在即将走到头的时候，他毅然回头看向通道两侧的石壁。
究竟是什么内容，连看都看不得！
他凝神一看，甚至用上了魔瞳。
这两侧的壁画很多，但都在重复雕刻同一副画面。
壁画的线条抽象，可惜这难不倒他。
在重复观摩后，他发觉这壁画上竟是描述了一场战役。
自天而来的一把长剑落下，无数的妖兽倒下，人们站在尸骸上举手高歌。
下一刻，熟悉至极的天谴之雷降临，连着十几道雷一同劈向姜云明。
这天谴之雷，避无可避，
姜云明闷声吐血，险些倒地。
风扶着他起来，轻声道：“师父可是看到了什么？”
而一旁，紫烟霞脸色大变，这天谴之雷她也有所听闻。
凭空而至的天谴，最有可能是触犯了禁忌。
这时，姜云明稳住体内的状态，催动苍茫神树的符文快速修复身体。
他欣喜若狂，“那是仙！”
不同于他的欣喜，紫烟霞与红缘笙皆是沉默。
紫烟霞出声，“别看了，再看估计就是诅咒缠上你了，到时候可不是天谴那般简单。”
姜云明摇头笑了声，他早就将那壁画背在脑子里了。
很快，他调整好状态继续启程。
这毫无灯火的尽头，却在他们来到后，冒出无数幽幽绿火。
幽暗的光线下，尽头这一片区域的景象也随之出现。
姜云明愣在原地。
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庙宇，残破不堪，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这庙宇的风格，他有种熟悉的感觉，恍惚间竟是想起了当初小石山上的残庙。
风像是知晓他所想，点头道：“很像。”
姜云明默默点头。
而这时，红缘笙瞪大眼，声音发颤，“小红又回来了？”
它不会又回到那山上吧？
紫烟霞略带疑惑，她远眺前方的残庙，看到了一处倒塌的牌匾。
下意识的，她脱口而出，“仙缘庙？”只是这话音一落，她心口立即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再也无法说出一字。
留意到她的异常后，姜云明愈发兴奋。
这肯定便是剑仙所言的庙宇！
只是想到这庙宇的风格与小石山上的相似，他又沉默了。
“进去瞧瞧吧。”姜云明深呼口气，握紧长刀，大步向前。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庙宇门前，这原先紧闭的大门咯吱一声，开了。
残庙之中，倒塌的石像下，衣衫褴褛的老者阴沉地笑着，灰暗的眼中杀意翻涌。
这一瞬间，紫烟霞心头一颤。
杀意的来源！
“当心！”她疾呼。
姜云明却是指着那老者，难以置信地问道：“是前辈您？”
眼前这看似神志不清、身周冥气涌动的老者，竟是与先前小石山上的道梦南，有七成相似！
不，从相貌上看，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红缘笙亦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它两眼一闭，干脆倒在风怀里缩着身子，装死的很彻底，根本不想再看到眼前的道梦南一眼。
而就在这时，阴笑着的老者上前一步，虚空晃动之下，灰影掠过一瞬。
下一刻，他踏至紫烟霞面前，枯黄的手按在她的头顶，声音幽幽，满是杀意。
“女娃娃，你是妖啊！”
紫烟霞动弹不得，话更是说不出半个！
“前辈，她并无恶意！”姜云明连忙出声。
闻声，道梦南身躯一震，他浑浊不清的眼死死地盯着紫烟霞，像是看出了什么，声音捎上了些许疑惑。
“你怎么还修有神法？”
话音一落，他放下来手，扭头看向姜云明，“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