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缥缈之音淡去，姜云明恍然回神，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下一刻，青虹剑飘浮在他面前，青光暗沉，不似先前的明亮。
看着这眼前的长剑，姜云明沉默许久。
他问：“那是清渊剑仙吗？”
青虹剑鸣动，似在悲戚。
许久，一道声音自青虹剑传出。
“正是。”
姜云明默了一会，有些费力地开口，“剑仙他还活着吗？”
这一次换来的是青虹剑更久的沉默。
最终，一道沉闷的声音飘落。
“死了。”
……
与此同时，燎原荒漠之内，风一行来到那一湾清泉旁边。
看到这清泉生机蓬勃，红缘笙按捺不住，第一个冲到泉边。
它伸出爪子探向泉水。
怎料到，一爪子下去却是抓了个空。
风微愣，“幻影？”
紫烟霞亦是困惑不已，这清泉给她的感觉分明就是真实的。
而这时，风随手一挥长枪，一瞬之间没入清泉内。
这一刻，水面毫无波澜，长枪在其中显得突兀。
见此，红缘笙胆子一壮，奋力一跃便跳到长枪旁边。
它跺跺脚，没能踩出半点水花，又扫了两眼靠近这清泉的无数枯骨。
“这是假的。”红缘笙十分肯定。
风若有所思，她留意到四周的尸骸分布不太对劲。
这里的尸骸大部分都是人，只有边缘一小部分属于妖兽一类。
而那些人的尸骸较为完整，不像是遭遇妖兽袭击。
反倒是这些妖兽的尸骸更加破碎。
风一挑眉，师父哪去了？
这时，紫烟霞垂眸看向那虚假的清泉，神情愈发复杂。
她突然开口，“这一道幻影骗了这里的人。”
说着，她指向一具尸骸。
“我曾见过这上面的服饰，那是沧澜东部人族的服饰。”
“或许当年他们逃到这里，碰上这幻影，以为遇到希望，却不料只是一场空。”
风不语，她看向别处，仍在寻找姜云明的身影。
唯有红缘笙嘀咕着，“那他们干嘛不跑走。”
……
传承空间里，一人一剑，沉默许久。
姜云明取出执行晶体，这一次注入灵力后，执行晶体立即显示一段内容。
【当前道场已彻底损坏，请及时上报故障中心。】
见此，姜云明诧异不已。
青虹剑像是能读懂他的内心，给出了答案。
“千年前那一次大劫之下，这一处道场受到牵连。”
姜云明愣了下，问道：“千年大劫？”
青虹剑悲鸣一声，“自他死后不久，这一切都变了。”
“沾染仙的一切都会遭遇天谴之劫，这一处道场属仙道，自然无法避免。”
“就连我当初也险些殒命，实力大不如前。”
说到这里，青虹剑上青光又暗了几分。
“这千年来，唯有你拔出了剑，解开了他的封印。”
姜云明错愕道：“我解开了封印？”
他仿佛自己就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来听到这剑灵的一声问话，其他的就没察觉到了。
而这时，青虹剑敛去了一身青光，像是在叹息。
“可惜，这来得太迟了……”
闻声，姜云明一愣，这青虹剑为何说他来得太迟了？
然而，这一次青虹剑并没有回答。
剑身一晃，青光再现，剑鸣之音骤然传出。
咔擦一声，四周空间破镜般碎落，出现在姜云明眼前的是那一湾清泉。
他看到了无数尸骸，也看到了风。
茫然不知所措时，青虹剑高升，爆发出更为清晰明亮的剑鸣。
青光如虹，在这一片天地回荡，扫过那劫火遍布的荒漠，转瞬之间，劫火黯灭。
沉闷的清风自远方吹来，拂过这一片满是伤痕的荒漠，拂过那无数尸骸，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悲泣。
不到片刻，燎原荒漠上，千年未曾熄灭的劫火，就此消失。
而这时，青虹剑飘到姜云明面前，落下一声轻叹。
这一声叹息落地，清泉消失，只留满地的尸骸。
姜云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青虹剑没有出声，它剑身一荡，柔和的青光绽放，将姜云明一行人覆盖。
在这青光之下，姜云明眼前一暗，再一睁眼，四周已然换了场景。
放眼过去，荒漠之上尽是燎原之火。
黑色的劫火吞噬了这一切生机，只留下那枯萎的身躯，停在这一片天地。
姜云明微愣，他侧头看到了风一行的身影，稍放心些许，又疑惑地看向四周。
而这时，那一片昏沉无光的天传来了青虹剑的声音。
“千年之事，正是如此。”
话音飘落不久，一群人自那远方朝着这处道场冲来，他们顶着被劫火燃烧的痛楚，硬生生地开出一条道。
而在他们身后，是数十头强大的妖兽穷追不舍。
劫火肆意，难以抵御，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下了。
最终，走到这一处道场的仅有千余人。
他们跪在道场边缘，苦苦哀求。
尘封于此的青虹剑感知到他们的请求，青虹爆发，一剑便将妖兽荡尽。
就在这时，漫天劫雷一齐落下，砸青虹剑上，无一遗漏。
转瞬间，剑身上多了无数腐朽的锈。
下一刻，青虹剑自空中落下，没入地面，剑身再无一丝光彩。
看到这一幕，人们陷入了绝望。
可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自人群中冒出。
“这里可是仙门道场，遭到如此变故，仙门一定会有所感知！”
他的声音激昂，“大家别怕，一定会有仙人来救我们的！”
话音一落，激起无数人的希望之火。
他们目光灼灼，看向那遭遇劫雷打击的青虹剑。
像是回应他们，青虹剑布下了一道剑阵，拦下了企图侵犯这一处的劫火，也挡下了外来的妖邪。
这一瞬，无数人都看到了希望。
自此，青虹剑黯淡无光。
姜云明看到这一幕，陷入了沉默。
千年前为何会出现如此大劫，偏生还只是针对仙而出现。
而这时，人群中有人站出来，向青虹剑提出一个请求。
他想让青虹剑造出一道幻影，借此来抹平这荒漠给人带来的无声绝望。
青虹剑应下来。
一湾清泉取代了青虹剑的位置。
泉水清冽，流淌着无数生机，仅是一眼便将人心中的疲惫驱散。
这一刻，所有人都笑了。
可看到这一幕，姜云明一行人皆是沉默。
紫烟霞更是眉头紧锁，心在发颤。
原来事情与她所想的，截然不同。
随着这时间的推移，不少人在休息时谈论不休，流露出片面的外界信息。
他们说，现在外面妖邪横行，人根本活不下去。
他们也说，如今之局恐怕只有仙人才能破解。
他们还说，能来到这里是最幸运的。
这里有剑仙的剑在，虽说他们无法解除封印，但仙剑依旧能帮助他们逃避劫难。
眼下那些被拦下的劫火，还有那横尸遍地的妖邪，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无数人一次又一次问着青虹剑，仙人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青虹剑沉默以对。
荒漠上的劫火愈发猛烈，像是一场盛宴，尽情燃烧，遮天蔽日。
人们守着那一湾清泉，等着那希望到来。
画面在悄无声息之间加速流逝，记忆中的时间也在不断流逝。
只见，劫火愈来愈旺，青虹剑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而聚集在这一片道场附近的人们，在这一年又一年过去中，出现了新的情况。
这一天，有不少人出声向旁边的人讨要食物。有人慷慨解囊，也有人一毛不拔。
但很快，所有人的食物都不够了。
在这一片荒漠之中，劫火烧尽一切植物，也烧死了无数灵兽，就连天地间的灵气也被这劫火燃烧殆尽。曾经接触过劫火的人们，更是丧失了一切修为。
有人疯了一样跳向清泉，落得个满嘴沙子，神智愈发混乱，甚至向他人袭击。
也有人毅然走出剑阵，想要去外界寻找食物，可刚出去一瞬间，劫火浪潮涌来，转瞬之间化作白骨倒下。
姜云明看到这一幕发生，心头一颤。
这时，画面一晃，这一湾清泉四周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个人。
满地都是倒下的白骨，啃咬的痕迹遍布白骨。
仅存的几人互相警惕着对方，可看向那一湾清泉，他们眼里有着同样的希冀。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红缘笙捂住了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姜云明攥紧了手，心底落下一声叹息。
很快，青虹剑的记忆画面走到了最后。
仅剩的最后一人跪在那泉边，声音嘶哑。
“仙剑大人，仙人真的还会来救我们吗？”
刚恢复一丝的青虹剑传出一声悲鸣，它飘落到那人面前。
“再等等吧。”
声音落下后，青虹剑没入他眼前的地面。
最初那时，青虹剑曾说过，能拿起它，就能解开剑仙封印，离开这一片地方。
可他们无人能做到这一点。
那人见到青虹剑落下，瞬间没了力气，躺在那幻影中，听着水流声，无声落泪。
好一会，那人笑了。
“看来仙人等不来了啊。”
等到最后一刻，奄奄一息的他拍着青虹剑上的锈迹，声音断断续续。
“仙剑啊…仙剑……”
“你杀得了妖…斩得了魔…灭得了邪……”
“救得下人……”
他露出一个惨笑，仰头看向那劫火遮盖的天幕，落下最后一声。
“偏生啊，养不活人……”
这最后一声在青虹剑记忆里徘徊不散。
而看到这一刻，风出声：“并非你的错。”
青虹剑对风的话没有回应，它从天幕中现身，而四周的记忆画面随风吹散。
下一刻，青虹剑飘至姜云明面前，剑身缩小落入了姜云明掌中。
与此同时，青虹剑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受千年大劫影响，青虹仅存三剑之力，封印因你而解，望你善用。”
姜云明神情微动，这青虹剑的意识似乎要沉睡了。
他连忙开口：“仙剑可知修仙之法？晚辈想修仙。”
闻声，青虹剑晃动一下。
“如今修仙已是死路，你修不成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青虹剑又补了一句，“他道亦可通天，亦可改命。”
姜云明仍不死心，“听闻剑仙带回了仅存于世的修仙之法，此事当真？”
青虹剑沉默片刻。
“他为一诺，向仙门讨来一份修仙之法。”
“传闻，是第一位永恒仙留下的路，映照永恒，恒古长存。”
闻言，姜云明心里的压抑冲淡不少。
他急切地问：“它在哪里？”
这时，青虹剑飞出，一晃之间，剑锋指向某个方向，“那一处离这里最近。”
……
三天后，姜云明一行人在青虹剑的指路下，翻山越江，走到了葬月河上游。
在这路上，紫烟霞忍不住问青虹剑，铃欣然可有到过道场。
青虹剑只言，沧澜东边中有过几面之缘，却不知其身往何处。
沿着葬月河上游一直走，日升又日落，才算是来到他们此行的终点，葬月河源头。
一轮弯月高悬，倒映在这漆黑的河水中。
弯月正下方是一处庙宇，浓烈的冥气自其内散发。
姜云明瞳孔一缩，这葬月河源头附近，竟然也有一座仙缘庙？
等等，似乎那道梦南也在其中。
这时，青虹剑朝前面的庙宇一扫，庙门一瞬打开。
坐在那台上的依旧是姜云明一行见过的老者，道梦南。
“你还是败给了寻命者的怨念。”青虹剑的声音平静，像是早已料到了这一情况。
只见，那道梦南身影一晃，直奔青虹剑而来。
“道爷我等你很久了！”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来，快把那老不死的灭了！”
闻声，青虹剑鸣动。
道梦南见此冷笑一声，“你已不复往日，速速照道爷说的去做，饶你不死！”
这一刻，道梦南修为之力全面爆发，强势的压迫感充斥这一片天地，天空在这一刻也开始扭曲，露出那枯骨堆成的路径。
“不可能，你的实力怎会！”青虹剑的声音满是难以置信。
似乎是为了验证它的猜测，青虹剑的剑身一震，青光绽放，落向道梦南身上。
道梦南狰狞地笑着，丝毫不惧青虹剑的威胁。
但下一刻，他混浊不清的眼里血色翻涌。
他像是又换了一个人，直勾勾地看着青虹剑，“青虹，你们找到了老夫孙子吗？”
青虹剑沉默片刻，“寻不到。”
闻声，道梦南眼底的血色开始淡下，不断喃喃：“老夫的孙儿呢？你们不是答应过老夫吗？修仙之法有了，可老夫孙儿呢？”
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此时正在与威压抗衡的姜云明。
“你答应过老夫的，你要帮老夫找到孙儿！”
这一刻，他踏步至姜云明面前，又一次拿起那一卷轴。
“你看，这就是修仙之法。”
“你只需找到老夫孙儿，这就是你的！”
姜云明心头一惊，这道梦南给他的压迫感竟然不下于苍茫神树，都是接近道初的存在！
他握紧长刀，大脑飞速运转。
而这时，青虹剑化作一道长虹，没入道梦南眉心。
霎时间，道梦南捂住了一只眼，痛苦地惨叫着。
青虹剑飞出，一道剑纹在道梦南眉心形成，勉强将他体内寻命者的怨念镇压一时。
下一刻，他咧嘴笑着，一把抓住了姜云明的肩膀，将那卷轴塞到姜云明怀中。
“许清渊做不到的事情，你得了他的剑，那就由你来做。”
“老夫的孙儿，你必须给老夫找回来！”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庙宇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姜云明神情有一瞬恍惚。
他接住卷轴的一瞬，直接将其打开，目光也禁不住看向卷轴内。
这一刻，青虹剑急呼一声，“先别看！”
霎时间，姜云明听到咔嚓一下，脑海中苍茫神树赠予的符文彻底破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最后凝成一道纹，一瞬之间印在他的脑海中。
“集天地之灵，凝血肉之气，养生生不息，锻长生之基。”
“此为养灵，仙之道，第一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