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善怕恶,欺软怕硬,这是人性中从来抹不掉的东西。
陆沉也没指望能将其抹掉。
毕竟比起说教,他更擅长从物理层面上抹掉这些问题。退一万步说,,折断的骨头也是更好的说辞。
飒——!
刀光熠熠,在夜幕下仿佛一轮皎月,清冷的月光泼洒在地,夹杂着滚烫热血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直到这一刻,云婉容才终于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住手!”
然而陆沉却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惊呼,所过之处无数刀气迸发,每一道刀气都会带起一颗惊恐的头颅。
“你!你不要过来啊!”
眼看着陆沉踱步走来,一众“本地人”被吓得脸色煞白,面无人色,想要逃跑,却偏偏腿软走不动道。
只见陆沉一路走过大街,所过之处刀气如潮,无论是城隍庙内的精怪小妖,还是为妖魔作伥的“本地人”,他都一视同仁,全部斩成了碎屑,原本清澈的刀身都因此染上了一层无法去掉的血色。
“妖魔!妖魔!”
“宋大人!宋大人救命啊!”
跟着崩溃的人群,陆沉很快就来到了典狱司的衙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衙门前,身穿僧袍的石佛。
而和先前相比,此时的石佛已经不只是半个身子化生出血肉了,脖子以下全都从石像转化成了鲜活的血肉,只剩下半张脸庞还保持石质的表面,但也隐隐浮现出了血丝,不再如先前那般呆板。
与之相比,宋魁却显得无比颓然。
整个人跪坐在地上,表情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只剩下了虚弱和死寂,乍看之下仿佛一具尸体。
“阿弥陀佛。”
只见石佛转过头,看向陆沉,声音温和醇厚:“小僧很好奇,施主的性格雷厉风行,手段更是狠辣。”
“小僧搞出了如此大的阵仗,按照施主你先前的行事作风,应该第一时间朝着小僧杀过来才对。”石佛一脸好奇地说道:“可施主又为何浪费时间对付武判官和日夜游神?莫非是为了那些灾民?”
“可如果是为了灾民,你又为何要屠戮其他城中百姓?”
“他们不也是人么?”
说到这里,石佛的脸上只有浓浓的求知欲,没有任何恶意:“施主的前后行为,为什么会有如此矛盾?”
“......”
陆沉没有回答,而是压低身子,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下一秒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石佛面前。
一步缩地,百步天涯咫尺间!
藏密枯荣禅,开!
血坏神通,开!
不二刀迎风出鞘,刀光入微,直接劈斩在了石佛身上,却没有命中的手感,刀光轻飘飘从空中划过。
“噗嗤!”
几乎同时,一个城中的本地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身子被一分为二,伤口位置还弥散着锋锐的刀光。
“怪不得没手感。”陆沉神色平静。
“没用的。”
石佛微微一笑:“全城的百姓都吃过我发放的神仙肉,他们的性命和我息息相关,想要杀了我,你必须先杀全城百姓,你做得到么.....”
话音未落,下一刀瞬息即至。
刀光闪过,石佛依旧毫发无伤,又是一个百姓暴毙,然而陆沉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显露丝毫动摇。
与之相比,反而是石佛的神色变了。
“.....你真的不在乎?”
没有回答,只有杀意更盛的刀光。
然而这一次,刀光却不再落空,石佛也不再任其施为,而是伸出一根手指试图接下陆沉斩下的刀锋。
“锵锵!”
顷刻间,炸裂的火光在陆沉的刀锋和石佛的手指间迸射开来,二者一触即分,却见一颗豆大的血珠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血花。入微级的不二刀无物不斩,轻而易举地割开了石佛挡刀的手指。
而见到这一幕,原本近乎麻木的宋魁陡然一震。
就连那双本已失去所有情绪的灰暗眼眸里,也猛地绽放出了一抹生动的光芒,干涩的嘴唇微微颤抖。
“陆....沉?”
他的精气神几乎被石佛抽空,此时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连思绪也是因为陆沉刀气才被惊醒。
然而在认出陆沉后,宋魁的第一反应却是惊慌。
他怎么回来了!?
虽然相处时间不过三天,但陆沉展露出来的天赋早就让宋魁认定了这是一个可造之材,石佛来袭的时候,他还在庆幸至少陆沉不在,只要陆沉能逃出生天,苦修十几年后未必不能为自己报仇。
然而现在,陆沉却回来了。
这不是送死么!
想到这里,宋魁下意识地支撑起疲倦的眼皮,却看到了在陆沉如潮的刀光下,石佛踉跄后退的身影。
......临死前的幻觉?
然而耳边传来的刀鸣轰响,冲击身体的滚滚气浪,无不在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那個阴符圆满,占据下元县数月之久,堪称半步妖君的石佛居然真的处于下风!
“够了!”
隐含着怒气的暴喝炸开了如潮刀光,只见石佛单手高举,食指和拇指交互,结出了一个形似轮盘的法印,而后猛地向前拍击。
轰隆!
如雷炸响声中,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以法印为中心扩散开来,震开陆沉的刀光,给石佛争取到了空间。
没有了刀光的干扰,石佛的动作再无迟疑,一步踏出,刹那间大地震动,滚滚烟尘自地上翻腾而起。
与此同时,石佛的全身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几乎覆盖全身的血肉,在这一刻全部缩了回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层灰白色的石皮,看上去只不过是薄薄一层,却透着一股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气机,就像是一座庙宇中的神像....
......不对,不是“就像”。
它就是!
石佛石佛,顽石成精,却生得一副慈悲为怀的僧人模样,自然不可能是先天所成,而是后天雕刻的!
它的真身,就是一座庙宇里的石头佛像!
只见石佛伸长了裹着石皮的手臂,一把抓住了陆沉劈出的森白骨刀,五根手指仿佛五座大山般压落。
“咔擦!”
面对石佛的抓握,陆沉不动声色,然而他手中的森白骨刀却承受不住了。
这柄骨刀是文判官挖了祖坟,用先祖遗骨炼制出来的,可惜文判官祖上并没有出过阴符圆满的大妖。
骨刀再强,也仅限于阴符大成。
而在阴符圆满的石佛抓握下,这柄骨刀顿时不堪重负,当场就在一连串霹雳炸响声中浮现出了裂纹。
紧接着——
“砰!”
石佛五指一捏,刀身顿时化作了一团骨泥。
“没有了刀,你还能做什么?”
话音未落,石佛动作不停,另一只手高举过头顶,再度结成法印,以泰山压顶之势拍向陆沉的眉心。
轰隆!
汹涌的内力自上而下挤压,带着不可阻挡的沛然巨力。
石佛五指摊开,掌下的天地都仿佛被他这一击所引动,天地灵气自发汇聚,朝着陆沉的方向镇压而去。
天地共鸣!
这本是只有化境才能施展出来的手段,如今却被石佛施展出了三分,可见它距离化境确实只有一步之遥。
“哗哗!”
佛掌拍落,内力汇聚而成的法印当头打下,无处可逃,掌风吹动陆沉的头发,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眸。
而就在法印距离他的眉心只剩下数寸的瞬间,他猛然抬脚,向后退了一步,一步倒退就是十余米距离。
缩地!
旋即,他便将一只手臂举起,仿佛弯弓搭箭一般,拳为矢,臂为身,雄浑内力汇聚在这一只手上,就像是缓缓拉开弓弦一般,将手臂慢慢后拉,做出了一个击拳的动作。
再然后,进步向前。
还是一步十余米!
看似漫长的动作,实际上只是两步。
退步蓄力。
进步冲拳!
轰!
陆沉这一拳就像是真的射出了一枚射日之箭,所过之处天地灵气都被他撕裂,像是将天地都射了个窟窿!
下一秒,他的拳劲就和石佛的法印碰撞在了一起。
磅礴的内力一下炸裂,双方肉身在极速之下撕裂空气的声音更胜刀鸣,音爆声几乎压盖了一切杂音。
内力迸发的光芒更是耀眼到了极致,距离最近的宋魁甚至睁不开眼睛,无法直视双方的这一击碰撞。
片刻过后,光芒黯淡。
滚滚烟尘之中,石佛抽身后退,刚刚那引动天地共鸣的法印早已破碎。
然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手臂上,那一层金刚不坏的石皮此刻竟是浮现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
石佛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裂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而另一边,只见陆沉随意地舒展着臂膀。
没有了刀,自己还有一双铁拳。
“站稳点。”
陆沉摆开拳架,凝视着不远处的石佛,满脸郑重,一字一顿地说道:“接下来,我会活生生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