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学校广播一响,明易之就起来了。
洗漱好后,去操场上跑了四圈,又去做了早操。
回来后用铁桶提了水回单间,拿着毛巾,把汗滋滋的身体上下搽拭了一番。
七点整,下去食堂,买了一个花卷,打了一大碗稀饭,呼呼吃完。
七点十五分,进到教室里。
刘鸷腾往嘴巴里塞着包子,跑进了教室。
还没坐下,先给明易之塞来一包东西,用报纸包着。
“什么?”
“还是人参蜂皇浆。我妈昨晚又拿回去四盒,带给你两盒,叫咱们继续喝。”
蜂皇浆?
明易之愣住了。
这玩意除了说明书写着的提高免疫力,延缓衰老之外,其实还有壮阳功效。
我需要吗?
腾哥你需要吗?
张姨是怎么混进药材公司的?
哦,她只是财会人员。
明易之默然了几秒钟,接过那包东西,“替我谢谢叔叔阿姨。”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刘鸷腾大大咧咧地答道。
开始早读,大家各自背英语单词,背古文诗词。
每间教室都是大声朗读和背诵的声音,咿咿呀呀,十分有节奏。
几十间教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居然不觉得嘈杂,仿佛夏夜稻田里的蛙声,有一种让人心旷恬静的感觉。
八点,早读结束,开始一天的刷题工作。
薛老师不仅带来了英语成绩的提高,还带来了包邮区的先进应试经验。
沪江不怎么卷,但隔壁的江东省却是有名的卷王。
先进应试经验之一就是拼命地刷题,刷真题集和模拟试卷。
吴校长腆着脸去县里要了一笔经费,派出教务处丘主任,在薛老师的介绍下,找到沪江两家很有名气的出版社,买下了文理各科功课的几十种试卷。
横着刷,竖着刷;白天刷,晚上刷;学生刷,老师也刷——老师需要给学生们讲解分析。
明易之记得前世里,自己是考砸了,可九一届却实实在在打了一个翻身仗。
九一年全国高考录取率是百分之二十点九,八三年以来最低,青溪一中却成功逆袭。录取率冲到百分之二十九点二,葭浦地区排名第二名。
一战扬名!
与第一名,葭浦一中,省重点中学,只差百分之零点三。
很多人叹息,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薛老师好好的,种子选手明易之也如愿考上大学,青溪一中就超过了葭浦一中。
多好啊,真可惜!
现在还有机会,那就先卷起来吧。
题海无涯苦作舟,日夜刷题无春秋。
明易之埋头刷题,不闻窗外事。
只知道现在是上午,不知道是几点。
“咚咚——”
有人在敲窗户。
明易之和刘鸷腾不约而同地抬头。
窗外站着的是高三十九班的熟人,以前在初中一个班,高中分文理科时,他分去了文科班。
“怎么了?”
“鸷腾,方锐去了四十二班,向你姐表白。”
“草!”刘鸷腾站起来,拔腿就跑。
要出事!
明易之连忙跟在后面。
方锐跟明易之和刘鸷腾都是老熟人。
他妈跟刘鸷腾老妈同在药材公司,他跟刘家姐弟和明易之一起读的小学,初中还跟明易之和刘鸷腾分在一个班,高中时他分去文科的高三十九班。
飞快跑到三楼,走廊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方锐拿着一张纸,声音颤抖,大声念道。
“鲜红的玫瑰啊,是我火热的心。它在风中热烈地绽放,仿佛我对你灼热的真情,燃烧啊燃烧...”
刘轻霞站在教室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身子斜倚在门框上,一脸无所谓地看着方锐。
透过人群黑压压的脑袋,明易之看到她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方锐!”刘鸷腾无比悲愤地大吼一声,“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做我姐夫!”
人群纷纷闪开,分出一条路来,让明易之和刘鸷腾往里走。
方锐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青溪一中的这对卧龙凤雏。
我才不是你兄弟,所有人都知道,你兄弟是明易之。
而我,只是你的备胎!
你跟他闹别扭了,就跑来跟我玩。没过一会,他手指头一勾,你摇着尾巴就跑过去,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
我才不想做你的兄弟,我只想要做你的姐夫!
小学三年级第二学期,轻霞身披五色铠甲,脚踏七彩云朵,从五年级的大男孩手里救下我。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心做你的姐夫。
只是这个念头一直埋在心里,忍啊,忍啊,马上要高考,我忍不住了!
大家都说高考是分界线,把你的人生分成不同的两段。
我必须赶在这道分界线之前,大声说出来,因为这是我前段人生里最美丽的记忆。
在方锐内心激烈斗争时,刘轻霞看到了明易之和刘鸷腾,马上站直身体,对方锐问道:“你真要做我的男朋友?”
“是的。”方锐毫不迟疑地答道。
“没问题,但是我有条件。”
“请说,我一定努力,争取达到。”方锐一脸郑重地答道。
刘轻霞伸手把明易之拉过去,手指头晃动地指着他。
“看着,你必须有他这么好的成绩,有他这么高,有他这么帅。三个条件达到,你就是我男朋友,马上上岗。”
姐,这里有我什么事啊!
明易之一脸哭笑不得。
方锐眼睛红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阿霞,你想拒绝我就直说,为什么提出这么高的条件来为难我?”
“阿锐,我也当你是兄弟。咱们太熟了,你穿开裆裤,光屁股的样子,我见过的。真得,真狠不下心来答应你。
阿锐,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继续做朋友吧。”
方锐抿着嘴,眼睛先是浮起一层薄雾,随即盈满泪水。
那一刻,明易之在他的眼神里,看到释怀、遗憾和无悔。
特异功能没有发动,这说明什么?
说明两人脸皮够厚,不像郝青梅和阿腾,在当众表白后,一个因为流言蜚语,一个因为被拒绝,然后他俩继续苟活,命运没有大变,所以没有触发自己的特异功能。
大概、可能、应该是这样吧。
“乱弹琴!”
一个严厉又苍老的声音响起。
刚才还像一群麻雀的围观学生们,马上安静。
方锐连连吸气,忙不迭地搽拭着脸上的泪水,跟着明易之、轻霞姐和阿腾不约而地叫道:“吴校长。”
吴校长身穿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笔挺整洁,左上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
短发三分之一白,三分之一灰,三分之一黑,层次分明。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背着手,缓缓地走进来。
他一米六左右,瘦弱单薄,但是不管多么高大威猛、多么调皮捣蛋的学生,到他面前,都成了小绵羊。
“你们在干什么?”吴校长严厉地问道。
方锐、阿腾和轻霞姐的头埋得更低了。
明易之抬头答道:“方锐根据模拟试卷的题目,刚写了一篇作文,跑到这里大声朗诵,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方锐猛地抬头,慌忙点头:“是的,是的!”
吴校长的目光一凝,盯着明易之和刘鸷腾、方锐,声音还是那么严厉。
“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你们还在这里搞七搞八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回教室去!”
“是,吴校长。”
明易之、刘鸷腾、方锐,三个超过一米七的壮后生,在吴校长的注视下,耷拉着脑袋,像串在一起的三只鹌鹑,沿着走廊墙脚,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吴校长转过身来,对着挤在走廊的学生们,右手手背朝外,从下往上有力一挥。
“都散了!”
咣当,哗啦啦,不到十秒钟,走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乱弹琴!”
吴校长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背着手,直着腰,恍如一棵青松,缓缓地离开。
中午放学,校门前的巷子里,前后左右,整条巷子里全是一中的学生。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像一条撒着欢向前奔跑的河流。
明易之和刘鸷腾、刘轻霞并排走在一起,结伴回家吃中饭。
走在中间的刘轻霞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给你的。”
“什么啊?”
“情书!”
明易之大惊失色,刘鸷腾眼睛瞪圆。
“姐,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也下得去手?”
刘轻霞的脸微微一红,白了我一眼,“不是我写的,郝青梅写给你的。”
说完,刘轻霞挑衅地看了旁边的弟弟一眼。
刘鸷腾别过脸去,倔强的头颅四十五度仰起。
明易之接过信,没有拆开,径直塞进口袋里。
“现在都七月了,大夏天啊,我们学校,怎么还这么春意盎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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