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生叔在满仓身上再多加了一根麻绳,带着两个民兵连夜把他押送去派出所法办。
这就是他嘴里的绳之以法。
祖屋恢复平静,坐了一会,吓得不轻的石琳放松后,精神不支,晕晕欲睡,刘轻霞陪着她去杂物间左边的那间房间睡觉。
明易之把家里的五盏煤油灯全部点亮,提了一盏给她俩送进去,其余四盏摆在客厅里,亮光闪闪。
左边那间房离客厅近,敞开门,可以看到客厅的亮光。
刘鸷腾在那张躺椅上躺下,明易之把四张长凳子并在一起,拼成一张硬板床放在他旁边。
明生孝转了一圈,打着哈欠回来。
“我年纪大了,熬不住夜,去睡一会。”
“爷爷,你好好休息。”明易之答道。
躺下后,他听到自己爷爷咳嗽了几声,很快又听到里面木屋房间里,传出两道轻微的呼吸声。
“石琳是吓得精神疲惫,支持不住睡着了。你姐是怎么么了?她刚才是一点事都没有了,这么快睡着了,是不是没心没肺?”
刘鸷腾不作声。
明易之一转头,看到他一脸的忿忿不平。
“怎么了?腾哥?”
“我姐扑你怀里,我能接受。”
凭什么啊!
你姐扑我怀里,你为什么能接受啊!
“可是石琳,明明她是我家的客人,跟我,比跟你熟,为什么也扑进了你的怀里?”
刘鸷腾十分地愤慨。
“为这事,你就气愤到现在?”明易之实在无语。
“这事还不够气愤的吗?刘鸷腾瞪着眼睛问道。
明易之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人家小姑娘吓着了,你姐扑我怀里,她六神无主,也跟着扑进来了呗。”
“呵呵,你编,你使劲地编。刘鸷腾冷笑道。
“腾哥,真要我把真相说出来?”
“说!”
“很残酷的!”
“废话少说,快说!”
“因为我不仅比你帅,还比你有安全感!”
刘鸷腾眼睛瞪圆,脸上却看不到愤怒,只有若有所思。
想了一会,他脸上浮现出原来如此的欣慰笑容。
“我明白原因在哪里了?”
“是什么?”明易之好奇地问道。
“我长得比你帅!”
“呵呵!腾哥,你不要自我安慰了。”
“你懂什么!书上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越帅的男人越花心。也就是说,越帅的男人越没有安全感,我比你帅,就比你更没有安全感。
女人在遇到危险时,她们就会下意识地寻找有安全感的地方。你比我丑,就比我更有安全感,所以全扑进你的怀里去了。”
逻辑鬼才啊,这一套推理下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明易之敬佩道:“腾哥,你那点逻辑能力,全用在这方面了。”
“好说,好说。刘鸷腾得意洋洋地答道。
聊了一会,觉得有点凉意。
“这泥砖屋,比木屋阴冷。刘鸷腾抖了抖身体,忍不住说道。
“是啊。”明易之点点头。
不一会,他听到自己爷爷轻轻的呼噜声传了出来。
刘鸷腾突然问道:“木屋干燥,泥砖屋阴冷,你爷爷这么大年纪干嘛还住泥砖屋?不怕风湿腿寒?”
明易之轻叹了一口气,“唉,我爸我妈,我姑我姑父都劝过他,他就是不肯。”
“为什么不肯?”
“他说年纪大了,夜里要起来,可是腿脚又不好。木屋光线不好,门槛又多,容易摔跤,还是住外面泥砖屋方便。”
刘鸷腾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在木屋里准备个尿桶,晚上起来尿在桶里好了。”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说,这屋是老屋,要是用了尿桶,时间久了就有一股子尿骚味。我们本来就回来的少,要是屋子里还一股子味,就更不肯回...”
突然间,明易之的胸口猛地刺痛,心仿佛被那把刺刀狠狠地捅了一刀。
以前爷爷跟大家这么说的时候,自己只是觉得老头子拗得很,完全没有想到这话背后的用心和凄凉。
前一世,五年过去,爷爷的肺气肿越来越严重,又不肯去医院。
熬啊熬,终于熬不住,一个人坐车到了县城,见到爸妈第一句话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父亲每次说到这件事,总是忍不住抹眼泪。
爸妈尽心尽力给他医治,悄悄请了医生到家里来——比去医院住院要便宜。三个月后,也就是九七年元月份,他在家里病逝。
自己仓惶赶回老家来奔丧。
那一年的雪,如鹅毛一般,铺天盖地,是自己一生中经历过最大的一场雪。
雪花落在身上,寒在心里。
四年不见,再见到爷爷时,他已经静静地躺在那口寿木里。
泪水无声地从脸上流下,明易之连忙转过头去。
“阿易,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改变。”
“改变什么?”
“改变命运,自己的,大家的命运。”
“改天换命啊!易哥,你真牛!带我一个!”
“好!”
天亮了,又元气满满的刘轻霞拉着石琳,在明易之和腾哥的陪同下,去逛了双牌乡另一处风景胜地——三江合流。
在离甜井村十几里外的金池村,两条河流汇入小清河。一条河不到三米宽,另一条河不到两米宽,叫小溪更合适一点。
晃了一天,明易之在盘算着,今天要不要去无底洞的显灵庙,先把价值一百万的宝贝弄到手。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就可以从容地跟周家慈善基金会的犯罪分子做斗争!
那部教育警示片,明易之回忆得七七八八,举报信也快写好了。但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关于幕后首脑的线索,却怎么也回忆不出来。
是自己不记得了,还是警示片里只提了一句,也根本没有查出来?
明易之心里没底。
再努力想两天。
放过幕后首脑,不甘心!
石琳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架了画架,拿着此前的速写,开始创作。
刘轻霞在另一棵桃树下也架了画架,装模作样地画画。
刘鸷腾看了一会,忍不住问道。
“姐,你这画惟妙惟肖的,只是我们眼拙,到现在也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刘轻霞双颊飞霞,鼻孔喷气,斜眼看着弟弟。
明易之连忙转圜道,“咱姐走得是印象派艺术路线,以后要超越梵高。曲高和寡,你艺术修为这么低,肯定看不懂。”
刘鸷腾撇着嘴巴,一脸的不屑,“印象派?我怎么觉得是野兽派!”
明易之盯着刘鸷腾,一脸的无助啊。
你自己作死,我真得救不了,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刘轻霞捏着画笔,吱吱作响,指节都捏发白了,但是出乎明易之的意料,她居然没有动手。
要是在往常,腾哥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现在居然还没事。
不对,有古怪。
难道刘轻霞前两天去显灵庙拜了观音菩萨,被无边佛法熏陶了一番,慈悲为怀了?
“有人在家吗?”
大门有人在问话。
明易之连忙从厨房走进去,几步赶到大门口。
门口的客人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浓眉大眼,带着微微笑,眼角卷起几道法令纹。头发花白,下巴留着一缕胡子,一掌长。
穿着一套很洋气很合体的浅青色西装,自带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气质。
外套扣子解开,双手分别插在里面马甲的两边口袋里,左脚踩在门槛上,皮鞋油光滑亮,就像刚刚擦拭打过油。
“请问找谁?”明易之客气地问道。
“我找生孝叔。”来人姿态很高调,但语气很随和,也很有礼貌。
“请问你是?”
“鄙人王查理,你也可以叫我清净山人。”
明易之愣住了。
王查理,清净山人,中西结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