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林宇艰难地微睁着眼,咬着牙承受着脑中传来的阵阵刺痛和眩晕感,试图让自己站起来。
“你不是夜莺,你太急了。”
“你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哪怕你稍微细心一些,你也会发现记事本中的记录的是两次任务。”
“船长。”
说着,林明指了指自己。
“这是第二次行动,夜莺的所有记录都是第一次的口述,他是上一次的参与人员。”
“这次行动根本就没有夜莺,他的任务应该是在灯塔进行船只观测。”
“律师,助手,水手,医生,全都是第一次的任务成员。”
“我们从一早就是互相熟识且了解的伙伴关系,只有你不一样。”
“这里不是你能够来的地方。”
“这里是布斯库斯,这里是神明禁区,从踏上这座岛开始,你的命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林明平静地说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林宇。
林宇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身上的束缚感和脑中的纷乱声突然消失,林宇颤抖着站起身,望着眼前年轻的父亲,再忍不住的鼻尖一酸。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
正准备说明一切,却被岸边的林明突然打断。
“上周的家长会我去了。就在外面随便看了看。”
“成绩不错,保持双百分,考个私立初中问题不大。”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到。
可林宇听到了,也几乎是一瞬间,泪水便滑落了下来。
海风挟卷着吹过,卷起岸边林明风衣的下摆,他带着黑框眼镜,身形挺拔,但语态坚决。
“回去吧,你是好样的,当年我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厉害。”
夜色下,两道相似的身影隔着海面,一个在岸边,一个站在船头,静静地望着彼此。
船头的身影微微低下了头。
“你知道初三那年中考,老妈问我,你想不想你爸。”
“我跟她说,我爸很冷漠,总是忙,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也没有说过他喜欢我。我印象里的每一次都是他会开心地把我送去学校,然后我就在很长的时间里只能看到妈妈。”
“我每个月都想好好表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会抱着他说考得不错,会跟他说下次加油。”
“我只是想...想见见你...”
“那个老头来找我,说你不见了。”
“我不信。”
“我想...我想找到你...”
林宇碎碎地说着,早已泪流满面,望着眼前平静的脸庞,一点点地说着。
他憋了太多年的话,太多年的想法,他有太多问题要问。
“我妈一直找你,虽然现在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可她想你,一直在想你,你的房间她每天都打扫,想着哪一天能有一个人敲门,跟他说老婆我回来了,哎呀加班晚了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回来,你明明那么强...”
沉闷的海岸边,年轻男人的哭声回荡在夜空。
“你考上了吗?”
见林宇哭声渐渐停止,林明笑着出声。
“考上什么?”
林宇微微地一愣,无力地抬起头。
“实验初中。”
“考上了。”
“做得好。比我做的好。”
林明笑着摘下了眼镜,低下头擦了擦,看了看手表。
“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好好的。”
“你妈见过了吗?”
“没。”
“你应该要主动点,当年我一个眼神就把你妈秒了。”
“可是我妈说当年你死缠烂打追了她三年,是输给了你的脸皮。”
林明闻言耸了耸肩,没有任何尴尬地神色,望了望夜空。
“啊,也是。”
场面再度陷入沉寂,尬聊也终将走到尽头。
“我该走了,他们在等我。”
“还有十五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明低头看了看手表,故作轻松地笑着问道。
林宇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他本来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眼前的男人,可事到如今竟然再说不出半个字。
船只开始启动,短暂的缓冲时间后,开始朝着海面驶去。
“老爸,我爱你。”
林宇平静地看着岸边刚好转身的人影,开口说道。
身形一顿。
“啊...中国的家庭教育确实会这样,上古传下来的含蓄文化,确实听着感觉很别扭。”
“我的意思是,儿子,我也爱你。”
转身,岸边的黑影逐渐消失在海岸线后的树林之间。
林宇愣愣地坐在船头,掏出了怀里的记事本,第一次看到了封面上的细小文字。
“向赴死者致敬。”
......
沪市的冬天也时常伴随着雨。
林宇站在自家小区门前,在十几分钟前,他眼睁睁地看着年幼的自己牵着母亲的手回了家。
“姆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侬阿拉呀工作忙,估计又出差咯。”
“哦......”
紧紧地凝视着屋子侧边的房间亮起了灯,自己应该在写作业了。
“呀...侬....”
一声惊呼,林宇慌忙看去,发现老妈余红正拎着一袋垃圾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我好像认错人了...”
余红愣了愣,轻声道歉,林宇不敢回应,颤抖着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林...林宇?”
身后试探性的呢喃响起,林宇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我儿子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吗?看着性子硬,其实性子软的很。”
“我是你妈,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转过头,老妈正欣慰地笑着,只字不提这脱离现实的一幕。
二人坐在楼下的亭子,简单地聊着天。
“现在多大了?”
“二十二了。”
“结婚了吗?”
“我才二十二啊。”
“不小啦,你这才7岁我都在担心你这闷性子怎么找老婆了。”
“阿拉有女朋友没啦?”
“没有,不过...也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
“哎呀,喜欢就是喜欢的啦,那你带给我见过没啊?”
“没有,她是半岛人。”
聊了许久家常,天色越来越晚,小区的灯也熄灭了。
“妈,我走了。”
林宇起身,轻轻抱了抱十五年前年轻的母亲。
余红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你这身衣服,我就知道你跟你爸一个德行。”
“你们都是有主见的人。我也不会干涉你的发展。”
“在外面苦头没少吃吧?”
“如果累了,回家找我聊聊天。”
“你们俩都是吃苦不肯说的东西,册那,但是你不说,妈妈就不知道了吗?”
“对自己好一点,知不知道的?”
余红轻声地说着,絮絮叨叨的,擦着眼角涌出的泪。
林宇感受着脸颊的湿润,没有回头,迈步朝前走去,就像高三那年暑假结束,拎着包一个人去机场时那般,伸出手摆了摆。
“晓得啦,妈,我小时候皮,辛苦了。”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