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山是踩着月色来的。

　　明月高悬，街上无人，只一些无心无肺的浪荡子。

　　他行色匆匆，敲响了白陌的店门。

　　砰！

　　仅仅几息，白陌便卸开了门板，快得令澜山有些不可思议。

　　“我这应酬回来，到酒楼正欲要带些熟肉回去，就得了伙计的口音。”

　　见白陌这幅模样，澜山当即便明了，前者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

　　“先进来再说。”

　　“好。”

　　澜山跟着进屋，顺手将手中打包的熟肉放在一旁。

　　白陌先离开，不一会儿，就拖着个蛇皮袋子出来。

　　澜山鼻翼微动，眼神就是一凝。

　　“白掌柜，这是…”

　　白陌松开手，直接道：“李家的恶奴，重伤后逃到我这里，我被迫还击…”

　　“无妄之灾啊！”

　　执法队在城中，若是不妥善处置尸体，被纠着尾巴查过来，还不知如何。

　　澜山闻言，面色严肃起来。

　　“李家的恶奴？可否让我看看？”

　　见白陌点头，他就蹲下身子，打开了扭紧的蛇皮袋口。

　　腥臭气味冲出，白陌脸色微变，澜山却面不改色。

　　“天埑山中的妖兽，它们血的腥味犹甚。”

　　说着，便动起手来。

　　白陌远离两步，等着澜山忙活完毕。

　　一具尸体倒是没什么可看的，片刻后，澜山就站起身来。

　　“看衣着，此人应是刻意伪装过，衣裤皆有不当，并非完全合身。”

　　“但此人手上满是茧子，是个练家子无疑，正常来说不该穿着不合身的衣物，有碍动作。”

　　澜山皱起眉头，道：“白掌柜可否说说那时的细节？尤其是此人如何到来。”

　　这没什么可遮掩的，但白陌隐去屋周药粉的事，只说自己听到动静。

　　澜山闻言点头。

　　“这人身上的伤口几可入骨，且都有可说道的地方，截杀他的人恐怕有几方好手。”

　　白陌将那玉石取出。

　　“只可惜，后来的漏还是让我给捡了。”

　　这信物无用。

　　另一边信物的持有者，若是知道是自己拦截了信使，指不定怎么坑害自己。

　　“但也并非全然无用，指不定今后用得上？”

　　这么想着，白陌将玉石收回了怀里。

　　澜山洗了手，将蛇皮袋子收口，一把拎起。

　　“白掌柜莫要担心，我猎妖团好处理这些事，今晚或明日，我等进山将东西丢了就是。”

　　“执法队那处，你咬死不知，他们也不会将你如何。”

　　此人在仙临城被追杀，按理说执法队该出手的。

　　可澜山厮混了一天，也没听到风声。

　　可见，这背后该是执法队刻意纵容的结果。

　　澜山走到门口，顺手将给妹子打包的妖兽肉拎起。

　　白陌见状眉头一皱。

　　“且慢，澜山前辈就这般拎回去？”

　　这右手蛇皮袋子左手吃食的，吃食只一张油纸缠着草绳，白陌看着就觉得膈应。

　　澜山不明所以，紧接着就见白陌拎来个食盒，帮着将油纸包放入其中。

　　他反应过来，笑道：“没事，我妹子不介意这些。”

　　白陌摇摇头，目送他走进夜色之中。

　　之后的收尾工作，还需得自己来做。

　　这些事，白陌虽然没经历过，但平常跟人聊天，听些稀奇古怪的事，也就注意到了。

　　……

　　翌日。

　　白陌便开了店门，顺手清掉一大包药粉。

　　“拉到城外埋掉，不要乱翻，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陌将黑布包裹丢到板车上，对推车的蒙面男人道。

　　此时板车上已堆了好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推车男人用布巾蒙面，是为了防止被熏到，但也不免有遮挡容颜的意思。

　　仅看他露出的半边面上满满的疮，就知被遮挡的那部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是仙临城中的一门行当。

　　修士出产的废物垃圾，可不是谁都有耐心自己处理。

　　多的是让他人处理，毕竟一个月只是几分碎灵的事。

　　尤其白陌所在的街道，清一色的商家，习修仙百业的人不少，产出的稀奇古怪之物不少。

　　这些东西，都得妥善处理，自己经手太麻烦。

　　白陌知道这些人有贪小便宜的习惯，就特意交代了一句。

　　蒙面男人点点头，顺手将白陌的包裹划到了另一边角落里。

　　炼丹药徒说的有害之物，他还是分得清厉害的。

　　眼看着男人推着板车走向下一家，白陌就回了店中，安然坐下等客上门。

　　他积累的顾客还是蛮多的，几天不开店，但还是很快就有嗅着味儿的顾客上门。

　　“哟，小掌柜！你终于开门了，我还纳闷这么好的手艺，不至于倒闭呢？”

　　来客探个头进来，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白陌不为所动，只道：“药徒闭关個十天半月的，不是常事？”

　　“你以为丹术造诣如何来的？”

　　来客嘿嘿一笑，“来两瓶纳气丹，这几日用的其他店的，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白陌手快地取来两瓶，钱货两讫。

　　“前些日子你才来过，这般快就用完了？”

　　“废话，又不只我这一个人用！”

　　说着，来客打开丹瓶，倒出一粒丹药。

　　“让我看看，小掌柜丹术有何提升。”

　　本来只是调笑，不曾想，这一看，当真让他发现了不同。

　　“咦！”

　　“小掌柜，你这纳气丹表面光洁许多！”

　　以往白陌的纳气丹已是优秀，表面光滑，挑不出毛病来。

　　现如今，则是更进一步，晶莹如白玉，药性更胜一筹。

　　客人瞪大眼睛，讷讷道：“小掌柜当真有进步？”

　　不是说，丹术这玩意儿是水磨功夫么？

　　几天不见改观如此大？

　　白陌挥挥手，“去去去，当我骗人不成？”

　　客人终于走了，白陌拿起丹书又放下。

　　“该找本更好的，只是该从何处寻找呢？”

　　白陌沉思起来。

　　丹书这东西，勉强算是抢手货，特别是有名声的丹师手札，那是众人哄抢的对象。

　　正想着，忽地一人就从店外冲了进来。

　　“白哥儿，快！”

　　“听闻有个挖矿的走了狗屎运，在山中寻矿，碰上了宝地，将那儿的好东西全带了回来！”

　　来人是街上的摊主，就是那个卖陈旧药材的老者。

　　他与白陌还算好，故而前来通知。

　　白陌豁地站起，“走！！”

　　世间总有些地方，刚好得了那么一丝天地气机。

　　又或是水流冲刷，长久的沉积，又或是妖兽有意无意的培育，孕养或是排泄等，总会造成宝地。

　　天埑山中也不乏这样的地方，时而有幸运儿碰上，往往能得一笔不小的横财。

　　其中可能会有少见的灵药，这才是白陌激动的原因。

　　两人关店出门，很快就赶到了角落的一处摊位。

　　人群里三圈外三圈的，白陌好不容易挤进去，就见到了摆着的花花绿绿的草，神情微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