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陌轻吸口气。

　　放缓脚步，来到自家店铺门前，细看血迹。

　　血迹被踩踏过，留下好些明显的脚印。

　　“看样子，是两个人，其中一人的脚印歪扭，显然是无力支撑所致。”

　　“他当是收了重伤，另外一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陌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又从袖中摸出药粉。

　　正是当初对付李家忠奴的那种。

　　如此，才小心翼翼地摸向后门。

　　嗒！嗒！嗒！

　　门环拍打门身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有气无力的叫门声。

　　“白掌柜，好好心，开个门罢，开个门…”

　　白陌微愣，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孰略微加快脚步，就见两人仰躺在门前。

　　其中有人勉强倚着半拉身子，抓着门环敲打。

　　“咦！是你们二位！”

　　白陌走近，很是惊讶。

　　眼前两人，正是此前来店里，说自己炼丹烟火扰人安定的两个公子。

　　不过此时这二人可凄凉多了。

　　套在外头的黑衣破烂，露出里头精细的亵衣。

　　衣物上面湿黏黏的，是他们自己的血从内渗出所致。

　　“咦！”姓卫的公子见到白陌，忽然一愣。

　　“白掌柜你怎的从外回来？”

　　“这个点…”

　　白陌咳嗽一声。

　　“我今夜出门访友，如今才回来。”

　　“可是…”卫公子又道：“白掌柜你的眼睛很红，看起来很是可怖。”

　　白陌一愣，连忙揉揉眼睛，果真觉着阵阵的灼痛感。

　　正是吃了气血丹，体内气血失衡所致。

　　“我是药徒，试药吃出点异状，并不奇怪。”

　　卫公子面露狐疑，他从白陌身上，还嗅到了一些烟熏气。

　　卫公子还想质疑，忽觉衣角被微微扯动。

　　低头一看，就见王公子仰着头，沙声道：

　　“救，救命…”

　　卫公子一個激灵，连忙开口：

　　“白掌柜，救命啊，他就快不行了。”

　　白陌闻言，连忙取出锁匙，进了店中取来凝露丹，给两人服下。

　　凝露丹针对的正是他们这等伤势，用过的人都说好，在熟客之中好评多多。

　　两位公子吃了丹药，这才算是缓过口气来。

　　尤其是王公子，只感觉自己的命被吊住了，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白陌有些奇怪，就让他们在后门处挨着。

　　“两位公子不似连疗伤丹药都取不出的人，怎么如此狼狈？”

　　说起这个，卫公子就有些难过。

　　“今夜李府出事了，白掌柜你也在场吧？应该知晓。”

　　白陌摇头，“今夜我访友去了，不知。”

　　这事儿至少不能随意讲出去，天知道李家还有没有流落在外的独苗。

　　再者，还可能引来有心人的窥探。

　　卫公子只当白陌没有说话。

　　“我们看着李家家主被人生生打死，连贴身的软甲都被人扒了去，才跟着大队入的李府。”

　　“天可怜见，我们要的只是些账簿凭书啊！”

　　他有些悲愤，“这些东西没人抢，我们两个从容的收拾都没人理。”

　　他说着今夜与王公子的行动。

　　他们两个收了一布袋的东西，这才打算退走。

　　不料一批李家的族老眼见家族毁于一旦，自知没了活路，见人就杀。

　　二人吓得躲进了街道对面的房间里。

　　“我们俩躲得好好的，不料房门被人冲开。”

　　“一个穿着黑衣，很是壮硕的人被两个执法队弟子追赶，我们俩被波及，好不凄惨。”

　　“之后，更有不轨之徒洗劫了我们…”

　　白陌听得一愣。

　　如果不出所料，这被追赶的人应该就是澜山了。

　　不曾想还有人被他波及，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白陌咳嗽一声。

　　“两位躺在这儿惹眼得很，执法队今夜不会停歇，没事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本来小店概不赊账，但两位情况特殊，又是性命攸关之事，便不计较这些了。”

　　见卫公子连连点头，白陌走进屋中，临关上门时又道：

　　“那啥，明儿个记得将丹药钱送来啊。”

　　“一瓶凝露丹两块五分灵石。”

　　砰！

　　门板彻底掩上，外头的卫公子还在承诺。

　　“放心，明日家中送钱财过来，定然过来还…”

　　白陌将门杠插上，管不上门外两人，手快地给自己倒了碗水一饮而尽。

　　又挑了些药材，嚼烂强行咽下，刮得喉咙生痛。

　　如此，才倒在了床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吃的药材，也都是些药性与气血丹不甚契合的药材，以便更快地将药力化去。

　　直愣愣地躺了一刻钟，白陌便感觉体内热流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从四肢百骸升起的无力感，更有筋骨处生出的剧痛。

　　血肉颤抖着，诸多后遗症开始席卷白陌全身。

　　白陌张着眼，全身哆嗦着，默默地等着后遗症过去。

　　而在门外，卫公子侧耳在门外听了听，发现无甚动静。

　　“白掌柜今夜绝对去了李府，你信不信？”

　　王公子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

　　“不知他今夜可有所得？”

　　说着，卫公子忽地叹口气。

　　“我们俩这下子算是玩砸了，本来就在家族中不受重视，现如今更没人帮忙说话。”

　　“何苦来哉？”

　　王公子忽地张嘴，吐出两字来。

　　“讨好…”

　　两个字出口，他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口气就散了，数次尝试也说不出话来。

　　卫公子却已明白他的意思。

　　“咱们的情况都差不多。”

　　“只能去那些族叔面前表现表现了，送点礼就好，只是送些什么呢？”

　　名贵的他们送不出手，族叔他们也看不上这点钱财。

　　“需得寻些能令人称奇的好物才好。”

　　卫公子喃喃自语，王公子也在眼巴巴地听着。

　　“可怜了咱们那些账本啊，本来可以从其中探探李家的生意门路…”

　　他们拖拉了小半个时辰，听到人声，才从地上爬起来，搀扶着往自己住处而去。

　　而此时，白陌在阵阵不适的回荡下，汗涔涔地终于睡去了。

　　……

　　次日，白陌从一阵嘈杂声中醒来。

　　他还有些迷蒙，就听有人敲了敲自己的窗户。

　　痛呼一声，白陌才从床上爬起来。

　　身子骨剧痛，颇有种久不运动的人，忽地一口气跑了十里路的事后感觉。

　　忍痛开窗，门外是个熟悉的面孔。

　　“白哥儿！”

　　是自己卖符箓的邻居，面带喜色。

　　白陌一愣，“何事如此欢庆？”

　　“唉，门路走通了，今后咱俩还是好邻居！”

　　白陌为他高兴，又奇道：

　　“刚才何事如此吵闹？”

　　“嗨，我正与人说这事呢。”年青人道。

　　“城里李家没了，幸存的族人迁出仙临城，财富祖业被执法队一卷而空，没一人为他们发声…”

　　白陌听着有些出神。

　　这才一夜时间过去啊，城中李家，除了一些谈资，再无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