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虎啸,掌若奔雷。
在那虎耳少年无比狂热的目光中。
陈敬熟练却又陌生地将那杀虎禅一招一式尽皆打出。
熟的是这杀虎禅好似刻进了他的骨髓,并不需要掺杂丝毫的思索,一式方出,下一招便已水到渠成。
而陌生么……
看着这虎耳少年满目憧憬,握紧手心,小小的身子在他的招式间轻轻颤抖,不敢错过一分一毫的认真模样。
陈敬忽然觉得使出这一式杀虎禅的人,并非他自己。
或者说,就在此刻,那名唤张荣卿的虎耳少年。
恍惚间竟和那日流连河畔,苦于天赋低微,不得寸进的青年融合在一起。
而那时候,就是有一个人在彼岸抬掌起武。
带他踏上前路。
“哈哈哈……”
陈敬忽地笑了。
身形如悍狼梦一般在洞中出手,火光映出他伟岸英武的身姿。
在众人聚精会神,近乎痴迷的目光中。
歘……
一式比一式洒脱,一式比一式嚣烈。
风陨雷啸,是为……
杀虎禅!
“呼——”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
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陈敬呼出第一口清气。
这时候,一直屏住呼吸的徐鹤先和一众狐狸娘子才恍惚间记起了呼吸。
“陈公威武!”
众人脸色涨红,齐齐高呼起来。
见状,陈敬自是懒得理会他们。
只伸手轻轻摸了摸那虎耳少年的脑袋。
看着眼前拉开的一行古拙字迹。
眸子微微眯起:
【百炼杀虎禅『先天』(圆满→入化)】
……*……
看着被一众狐狸娘子和县太爷围着的魁伟身形。
洞虚道人颇有些落寞地摸摸肚皮。
往日旧景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俱往矣……”
他轻叹一声,一把将兜中化作污泥的金鳞甩掉。
又扫了眼先前被陈敬注入真炁后,面色平和许多的便宜师弟。
他摇了摇头,犹豫片刻。
缓缓从怀中取出挂盘,掐指轻念,浑身剧颤。
再睁开眼时,神色一片惊撼:
他怔怔望着那一身猎猎弘光的英武男人。
近乎痴傻地讷讷道: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武道……当兴。”
“从者——”
说着,他咽了口唾沫,最后两字好似有千钧之重:
“亦然。”
话落,在胸腹间一颗心脏的剧烈鼓动之中。
他哆嗦着从身后包裹中取出半部残卷。
看着那道魁伟身影。
犹豫着是否够格上前。
……
“陈公,余下的腌臜后事便交由学生处理吧,您权且回府上休息。”
待到这为祸数十年的“财神娘娘案”告一段落。
徐鹤先立在那白骨床榻前,看着被拦腰横断的玄黑铁甲,面露复杂之色。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偏远县野。
竟足足折了一整只安镇司的巡查校尉。
“还有这一身墨邑造物,雒阳铁甲……”
徐鹤先手抚着这陨铁打造的粗粝铁面,轻叹一声,看向陈敬的目光更添几分崇敬。
先天种丹武夫,配上这墨邑的铁甲神机,足当千百悍兵,可与八品境较量……
终于还是死在了那金鳞大蟒的手上。
深深地看了眼那将一袭红衣的丫鬟抱起,在众姝簇拥下缓缓离去的身影。
徐鹤先向着他的背影再鞠一躬。
感受着心中的悸动。
那天道鸿音,山覆宏光的恢弘场面再度在脑海中掀起波澜。
他才登临不久的九品『毕现』之境,竟已有了些许松动。
“何其有幸,得见英雄。”
……
“陈……老、老爷!奴婢真的可以住在这里么?”
回到虎王祠后。
也不知是在心中做了多久的建设。
才刚踏上那覆着斑点青苔的石阶。
成熟风韵的狐娘二把手古月兰无比自然地以奴婢自称,恭敬地落后陈敬半步,目露憧憬之色。
看着身后一个个左看右看,满眼放光的狐狸们,好似乡下的土妹子进城一般,入目所及无所不喜。
“自然。”陈敬微微颔首。
“哇!真的嘛,多谢老爷!”
在莺莺燕燕的簇拥欢呼之下。
陈敬不太适应地错开些许距离,可看着这一张张娇艳明媚的脸颊上露出赤子般的喜悦笑意。
忽而心中一片轻松明快。
“即便被称作‘狐仙’,叫一声‘娘娘’。”
看着姐妹们的欢喜,古月兰轻笑一声,踮起脚尖大胆地凑到陈敬跟前,幽幽道:
“可妖终究是妖,无论如何也不该染指人类的空间。”
“如今忽然来到这座小小的山庄,便是擅长编制梦境的我们,也像是坠入了美梦一般。”
说罢,古月兰款款后退半步,带着盈盈笑意看向陈敬。
看着他摆出那副熟悉的不耐烦模样,摆摆手:
“我乃武夫,不通文采,这些知会礼节统统作罢……”
说着,他忽地笑了笑,一抬手:
“便只说上一句,入了我虎王祠,只需听我虎王祠的规矩,偌大庄园,无处不可久住,好了,去挑个喜欢的地儿,整理干净,许你们的!”
话落。
在一阵好似山呼海啸一般的“哇——”的欢呼声中。
一只只尾巴狂扭的狐狸们尖叫着扑上来。
“老爷万岁——!”
……*……
虎王祠,后院。
在古月兰井井有条的治理下,一众狐媚子神情落寞地放弃了在后院毗邻陈敬居所之处扎堆搭窝的念头。
嘤咛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原话是这么句——需得遵守陈公的祠训,做出足叫陈公赞许的贡献,方可在后院建房。
“陈公,奴婢便先下去了,有事随时呼唤奴婢哦。”
手抚蕴着酥麻雷丹的小腹处,古月兰刻意在“呼唤”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这才微微欠身,得了陈敬应允后款款推门离开。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陈敬一脸无奈的来到镜盆前,取毛巾沾上水,就往那覆满香腻胭脂的脸上抹去。
“唉,也不知留着这群狐狸,是福是祸……”
感叹间,忽觉口袋中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
“呼哇——憋死妾身啦!”
就看见一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从口袋中钻出来,舒展着腴润的娇窈身姿,满脸幽怨地瞪着陈敬。
“居然把妾身关在小黑屋里这么久,亏着妾身还心心念念着要为老爷做贡献呢……”
她佯装哭唧唧的样子跳着脚,期待着得到应有的安抚。
不想陈敬只是效率极高地问了句:
“为我做何贡献?”
“……”金婵垮起個批脸,腮帮子鼓鼓。
“好啦,就给老爷开开眼吧,见识见识,传说中财神娘娘的伟大力量!”
说着,她神秘兮兮地伸出手抹过襟前丰盈。
就看见一道绚烂的流光闪过。
“哗啦——”
一大片闪烁着银光的细碎刀屑漫天洒落。
而后,在陈敬愈发凝重的注视当中。
那在劈砍金鳞大蟒时早已破碎的金刀朝仪。
一寸寸重组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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