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血瘟密布，妖魔横行……只求陈公送我一程，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紧紧抱着自己大腿的欧阳铭。
陈敬目露疑色：“你说郡守出事了？”
“是啊，父亲他……呜呜呜，就是今早，我从陈公您的三弟那里听来的。”
欧阳铭点头如捣蒜。
“三弟？”
陈敬眸子微眯，心道我哪儿来了个三弟？
莫非陈敬之还有兄弟？
正疑惑着，就听见一阵沉闷脚步声，带着铁甲的交错摩擦，咔啦咔啦地走过来。
抬眸看去，正是那裹缠着一身白布，肩扛两爿黑铁玄甲的大胡子和尚鲁逵达。
就见他瞪圆一双豹眼，正色道：
“哥哥，这小白……咳咳，这小铭子所言不虚，此前安镇司的秋察部队全军覆没，我师兄将消息以信鸽传回，今早接到幽州城的消息，叫俺们尽早赶去常乐郡，乱翻天了啊！”
说完，又噘嘴嘀咕着：“这鸟朝廷，都不不叫人好生歇息歇息！”
“是么？”陈敬微微颔首，“可我怎么听说，那郡守的父亲欧阳豆……欧阳擎天乃是一方镇郡大将，若有他在，如何乱得？”
“这……”鲁逵达挠挠头，“这俺就不知道了，光咱寻阳就藏龙卧虎的，兴许这一郡百余县，老将军忙得赶不回去吧……”
陈敬不置可否。
只瞥了眼那涕泗横流的欧阳铭，忽地想起在陈敬之的记忆当中，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欧阳豆豆。
——昔年陈敬之自寻阳发迹，辗转过常乐郡，又赴幽州，最后拜天子门，那名唤欧阳豆豆的跟屁虫，也是一路跟在马后。
可惜晚年他背着陈敬之投了种丹兵家，走上那条九死一生的白骨路，便断了联系。
也罢……
陈敬轻叹一声。
垂眸看向那欧阳铭，淡淡道：
“你们常乐郡，妖多么？”
“啊？”
闻言欧阳铭一愣，下意识说道：
“父亲为官清正，自是歌舞升……”
但很快，看着一旁那黑脸胖子咬牙切齿的嘴脸，他一个激灵，慌忙摆手道：
“不是不是！乱，乱得很！常乐郡里群魔乱舞，妖魔横行，如今更是连我父亲都丢了性命，呜呜呜……急需陈公您这般的英伟人物前去平定啊！”
“那便去。”
看着这绞尽脑汁吹捧自己的欧阳铭。
在徐鹤先的锤炼之下，早已对马屁无感的陈敬摆摆手，吩咐古月兰去卧房里取那玄铁面具和斗笠。
——出了寻阳县，还认识这张脸的，恐怕就只剩那些老一辈的家伙们了，虽说大半已经入土，可剩下的多是种了丹，修为便有折损想来也胜过自己许多，不若少生些事端。
很快，在小红豆力排众议地精心服侍下。
就见陈敬一身墨衫翻涌。
拓着饕餮凶纹的铁幕覆面，乌金斗笠顶上遮天。
“随我去衙门安排后事。”
在众人愣神的注视中，陈敬手抚横刀，淡淡道：
“下一站，常乐郡！”
……*……
洋洋洒洒一行人来到那徐府大门前。
还不待去叩门。
就听嘡啷一声，铜扣朱门被急慌慌推开。
便见一面色温婉的中年妇人在丫鬟的陪同下焦急走出。
她满脸慌乱，鬓发揉散，不想没走出几步。
正瞧见一道在众人拥簇之下，铁幕临面宛若凶神的魁梧身影。
“陈、陈公……”
妇人眼前一亮，好像瞬间失了气力，险些跌倒。
陈敬随手将她扶起，看着她蕴着眼泪的愁苦面容，问道：“出什么事了？”
“呜呜……”
闻言，妇人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求助道：
“陈公，我家官人，好像……好像疯了，呜呜呜……”
“疯了？”陈敬眉头一皱。
扭头看了眼同样满脸茫然的欧阳铭。
怎么你们两家约好了一起出事？
他表情逐渐严肃。
怎么会好端端疯了？
这徐鹤先虽说马屁拍的烂，但毕竟是肩负寻阳县十数万百姓，心志怎么说也该比常人坚韧许多。
想着，就听那徐夫人啜泣道：
“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夜夫君一回来，就大呼什么‘噫！好！我悟了！’，接着将妾身和狐狸妹子赶出书房，一个人闷头关在里边……
“夫君他在里边待了一整晚，时而欢呼，时而痛哭，呜呜……我与狐狸妹子交替守了一夜，如今还是不见他出门，也不去衙门办案……
“陈公，呜……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妇人泣不成声，一脸虚弱的样子。
“莫慌，带我去看看鹤先。”
在妇人的千言万谢中，陈敬一行人来到书房前。
远远就听见瓷器破碎，纸张撕碎的劈裂之声。
这徐鹤先可是听自己胡诌两句就能突破境界的奇人，怎么会好端端地疯了？
陈敬不解，看了眼身后面色紧张，满脸忧愁的妇人。
在她眼里，徐鹤先一向心志坚定，不苟言笑，沉稳可靠，是坚韧不拔的大官人。
“要不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陈敬语气委婉的说着。
不想那妇人却是先他一步叫丫鬟挑开门栓。
急切道：“官人，妾身唤陈……”
不想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彻底愣住。
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极度不符合徐鹤先形象的爽朗大笑：
“哈哈哈哈，我陈敬之，八百里斩龙！当许人间第一流！”
“天下武道，自敬之始！”
“天不生我陈敬之，武道万古如长夜！”
凌乱墨宝间，站在桌子上的寻阳县令，面上戴着依稀能认出陈敬五官的面具，一头苍发飘动。
他大笑着，忽然把自己的乌纱摘下来丢弃，披头散发蘸满浓墨，用力甩了甩脑袋。
在那高挂起的宣纸上以发作笔，勾勒波澜丹青。
“成了！八品丹青，气吞山河！”
看着眼前绽放出璀璨光辉，宛若前夜盘蛇岭上天道鸿音重现的壮阔画景。
他恣意狂狷，他霸气侧漏，他把画着陈敬之面容的面具一摘。
一甩秀发。
于是就看到了表情僵硬，目光呆滞的众人。
“……”
寂静的空气里，徐夫人慌忙迎上前去，凄厉尖叫一声：“夫君，你莫要吓我……”
“你……”
“我……”
徐鹤先不愧是县太爷，才思敏捷。
只看了眼那为首的魁伟身影，还有一旁努力憋笑的可爱小丫鬟。
当场双眼一翻腿一蹬，晕过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