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腾空列雄阵，天骄摘冠打马归。”

　　徐飞一路疾驰到镇子口，驻马望天，志得意满地吟诗两句。

　　年方十七，已摘殿试桂冠，换作哪个少年郎能不得意？

　　顾盼之间，徐飞轻轻一跃下马，牵着缰绳，昂首挺胸地走入镇子。

　　尚未行得几步，街边便有人唤住他：“徐家状元郎且留步。”

　　徐飞扭头一看，却是个街头摆摊的算命先生。

　　“你认识我？”徐飞疑惑道。

　　“本来不认识，如今认识了。”算命先生笑道。

　　“那你如何知道我是我？”徐飞更加不解。

　　“阁下应运而生，应劫而起，应时而兴，应天而成。如此人物，我等作为劫中客，岂敢不知。”

　　“装神弄鬼！”徐飞斥责一句，便不再理他，继续前行。

　　不料那算命先生几步赶上来，拉住徐飞的长袍大袖。

　　“状元郎且随我去，莫要归家。”

　　徐飞甩开袖子，怒道：“你待如何？”

　　算命先生指了指远处徐家大宅的方向：“徐家已遭大难，你如今回去，便是自投罗网。不如随我归隐山林，修行仙法，学成之日再出山入世，方可成就命中大事。”

　　徐飞一惊：“我家出什么事了？”

　　“山匪袭村，徐家上下三十五口，除你之外，无一幸免。”算命先生道。

　　“如此太平盛世，哪来山匪？”

　　“有人想要有山匪，于是便有了山匪。”

　　“哼！一派胡言！”徐飞不信，一把甩脱算命先生，跨马疾驰。

　　徐宅，大门洞开。

　　徐飞翻身下马，冲入院中。

　　眼前所见，只有尸体、未干的血，滚落满地的家具物件。

　　抱着玩具的妹妹，无光的眼睛里残留着惊恐。

　　富态的父亲，庞大的身躯再无充沛的力量。

　　端庄的母亲，扭曲的尸体道尽了绝望。

　　还有更多的，叔婶和堂兄弟姐妹横尸各处。

　　院子中央，摆着个奇怪的台子，像是某种仪式的祭坛。

　　徐飞满腔悲愤，喉中“嗬嗬”嘶哑两声，却喊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来。

　　情绪激荡，身体摇晃，几欲晕倒。

　　几只弩箭从高墙射来。

　　伴随着一声怪笑：“这下人头数目总算对上了。”

　　弩箭速度极快，其势可堪媲美军中强弩。

　　“叮！叮！叮！”弩箭尽数射入坚硬的地面。

　　徐飞人已不见。

　　只有两道虚影，自地面而起，消失在远处天际。

　　徐飞感觉自己飘了起来，速度极快，以至于拂过脸的风，竟如刀割。

　　过得许久，终于停了下来，脚踏实地。

　　映入眼帘的，是十几间石头房子，以及更高处的一个山洞。

　　这是在山半腰。

　　算命先生松开手，朝前走了两步，介绍道：“以后你就是我的第十一弟子了，我这门派没有什么讲究，也不用拜师礼。那边还有几间空房子，你随便选一个住下。”

　　徐飞沉默片刻，沉声道：“拜师可以，但我想先问几件事。”

　　“说！”

　　“请问先生，是否提前知道我徐家有大难？”

　　“那是自然，贫道每日必推衍天机，岂会不知？”

　　“那请问先生，当时是否有能力消灭那些所谓山匪？”

　　算命先生眯眼看着徐飞，淡淡道：“区区数十凡人，自然弹手可灭。”

　　徐飞脸色难看：“那先生为何不出手？”

　　算命先生摇着只有五根毛的鹅毛扇，踱了几步，淡淡道：“徐家之劫，本就是命数使然，岂可随意违逆天命？”

　　“修行中人，难道不应该匡扶天下，除暴安良，救济百姓吗？”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你所说的，是那帮秃驴所行之事。我道家修士，凡事顺应天道，于大道之中寻长生之机，以身合道，通灵自在。又岂会在意凡人之生老病死、兴衰更替？”

　　“未免太过无情！”徐飞不能理解，“况且你既然早就选中我为弟子，却对我的家人遭难袖手旁观，就不怕我拒绝拜师吗？”

　　“我虽不便插手凡人之事，但你可以。你若拜师，将来修为大成，有什么仇不能报？你若拒绝，又以什么力量去报仇？区区状元郎，尚未得授实职，能做成什么事？况且即便朝廷给你实授个县令之职，又岂是他们的对手？怕是赴任途中，人就没了。”

　　“对方是谁，势力很强？”

　　“确实很强，至于是谁，又为什么专门对你徐家下手，这些事情，待你修为有成了，自然知晓。现在知道太多，并无益处。”

　　徐飞沉默半晌，跪地而拜：“师父，徒儿悟了。”

　　算命先生点点头：“为师道号不勤，乃贵虚派第七代掌门。如今天下道门衰微，道法不兴，世间所流传之术，不过符箓、占卜、医药之小道。唯我贵虚派传有长生大道，与佛门净水宗、圣门圣公派并称当世三大顶级宗门。”

　　徐飞指着四周十几座简陋的石头房子，不敢相信地道：“就这？”

　　不勤道人笑道：“此处除为师之外，只有连同你在内的十一位真传弟子才可以进入。你的十位师兄师姐都各自有自己的徒子徒孙，平日并不住在这里，而是身处各地，发展支派，所以这里平时是没人的，又何须建的富丽堂皇？贵虚派修士总数足有数万，遍布山野城乡，只是行事低调，声名不显罢了。不像那些秃驴和圣门伪君子，大肆发展信众，搞的天下乌烟瘴气。”

　　徐飞十数年来，只苦读儒家圣贤书，对这修行中事并不了解，便没有深问。

　　不勤道人从袖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徐飞：“这是我贵虚派修行的基础法诀，其中关键之处，无法言传，只能自行领悟。若无天资，即便拿到这法诀，也无甚用处。不过你作为天命之人，又是个儒家状元郎，天资定不会差。”

　　“另外，我派还有五行法术、符箓阵法、招魂驱邪、医理药方、命相卜算等等杂术。若你想学，可随时来找我。你的师兄师姐们，在这些杂术方面，各有所擅。你以后入世行走江湖，必要时可找他们相助。”

　　徐飞接过册子，又看了看石屋，问道：“师父，饮食一事，如何解决？”

　　不勤笑道：“我等修行中人，只需天地元气为食，并无饮食之忧。不过你目前没有修为，那就去这附近山林，找些山泉野果，解你饮食之需吧。这本冲虚真经，你只要修炼到第三层，便能以气为食，不饥不渴。”

　　说罢，老道士平地而起，轻飘飘地飞入了上方的山洞之中。

　　徐飞用手轻抚着手中的《冲虚真经》，看向山外。

　　心中默道：“害我徐家，不管直接动手，还是暗中操控之人，你们可别死的太早。既然我是天命之人，那我出山之日，便是这世道，变天之时！”

　　想到这里，徐飞又抬头看了看天：“何为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