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瞧这一家子》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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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北都,寒气逼人。

  天空阴沉如铅。

  一行从东北来的末班大雁,挣扎着从天空飞过,嘶叫着,冷死了冷死了,直奔三亚。

  路边的树,光秃秃的一片。

  公交车都似乎冷缩了一圈,哆嗦着在萧索的马路上行驶着。

  京西某个大院里,乌泱泱从各栋宿舍楼里涌出数百上千人,全部穿着草绿色军装,戴着栽绒棉军帽,有的裹着草绿色棉大衣。

  其中一群文艺女兵最引人瞩目,臃肿的棉大衣遮不住她们的青春靓丽。

  周围的军官和战士们,忍不住多看几眼,又怕被别人看到误会自己,慌张地移开视线。

  大家沿着水泥路,向大礼堂走去。

  一位文艺女兵气鼓鼓的,腮帮子像塞了两个小笼包。

  “十一月份的《诗歌》杂志出来了,为什么没有春生的诗歌?”

  另一位文艺女兵在为春生打抱不平。

  “有人说他江郎才尽了。他这么有才华的人,怎么会江郎才尽呢?”

  一位文艺女兵问旁边长得最漂亮的女兵:“小雪,你是他忠实的读者,你怎么不说话呢?”

  漂亮女兵的大眼睛眨呀眨。

  “我在想,一个人的创作灵感总是有限的。

  春生同志从七月份复刊号发表四首诗歌,再到八月、九月、十月又分别发表了三首诗歌,足足七首诗歌,都是经典的诗歌。

  总得让春生同志休息休息吧。”

  “对!”几位文艺女兵,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起哄,“让我们的春生同志,休息休息,小雪同志心疼他了。”

  “哈哈!”

  叫小雪的文艺女兵又羞又气,红扑扑的脸蛋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生动鲜活。

  可是温柔的她,却不知道如何生气。

  一位女兵哈哈地说道。

  “哈哈,不开玩笑,再开玩笑小雪就生气了。”

  “小雪,后面发表的三首诗歌,你喜欢哪首?”

  小雪微低着头答道:“嗯,都喜欢。”

  “小雪不说,我来说。我喜欢那首《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

  我就站在你的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天啊,读到最后一句时,我整个人都麻了,像是过了电一样,整个灵魂好像都飞起来了。”

  旁边倾听的小雪眨着大眼睛,闪着斑斓的光彩。

  这首诗我也喜欢,读到这首诗时,我整個灵魂都升华了。

  另一位女兵急忙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些都有点庸俗,我还是喜欢那首《秋天》。

  “黑夜是凝滞的岁月,

  岁月是流动的黑夜。

  你停在门口,

  回过头,

  递给我短短的一瞥,

  这就是离别吗?

  ...

  秋风摇荡繁星哦,

  那是永恒在天空书写。

  是的,

  一瞥就足够了,

  我已该深深把你感谢。

  啊呀,写得太好了,简直就是给那首《一代人》,做了最浪漫的注解。”

  几位文艺女兵转头看着小雪,“小雪最喜爱春生同志的诗歌,你说,你最喜欢哪一首?不可能一首都不喜欢吧。”

  “嗯,我喜欢十月份的那首《一棵树》。”

  小雪微仰着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轻声念道。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

  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伱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这群女兵又一次被打动,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久久不能释怀。

  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兵捂着胸口,“不知道春生同志多大年纪,但是我相信,他一定经历过一段凄美而动人的爱情。否则的话,他怎么能写出这么优美的爱情诗歌。”

  小雪喃喃地说道:“是啊,不知道春生同志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一位女兵把头伸到大家中间,轻声说道:“有人说,春生同志的诗,是在为资产节级爱情招魂。”

  “切!资产节级爱情,难道我们无产节级就没有爱情了吗?”

  “少说怪话,小心被人听到。”

  “指导员来了,不要乱说话。”

  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兵故意提高嗓门:“啊,今天我们看什么电影啊?”

  另一位女兵马上回答:“《瞧这一家子》,北影厂新出的电影,很好看,才发行一周,外面电影院都挤疯了。听说好多人一大早就跑到电影院排队买票。”

  “真的吗?”

  “我看还是过去十年,大家看样板戏看腻了。”

  “有可能。待会我们好好看看,到底有什么精彩的。”

  这群文艺女兵唧唧咋咋地走进大礼堂,按照票上标注的座位号,找到座位,坐了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时间到,大礼堂座无虚席。

  叮铃铃,电铃声响起,整个大礼堂迅速安静。

  哒!

  一道光柱投在最前面的荧幕上,北都电影厂著名的工农兵标识,在激昂的乐曲声中出现。

  片头是动画,王维民找几位漫画家画得,通过滑稽的动作展现后面的情节,同时出现字幕。

  心细的小雪一眼就看到了编剧写着“春生”二字。

  春生?

  写诗的春生同志吗?

  都是笔名,写诗歌的和写电影剧本的误打误撞,用了同一个笔名,好像不大可能。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为什么不去创作诗歌,跑去写什么电影剧本?!

  哼,如果电影不好看,我就写信给北都电影厂,以一位葛敏群众的身份怒斥这个不务正业的混蛋!

  荧幕一闪,剧情开始。

  老胡和小胡父子俩的斗智斗勇,接下来是小胡坐公交车。

  一路追赶公交车的乘客,对着镜头转过脸来,脸上全是售票员往车窗外吐的瓜子壳,爆发出的笑声差点把礼堂的屋顶掀开了。

  这两段剧情如同黄金三章,欢笑中把观众们一下子带进去了。

  接下来是舒缓的剧情。

  小胡跟朋友在北海公园碰头,一起去划船,喜欢上小红。

  这一段王维民在曾骅的建议下拍得很美。

  红墙绿树,湖光滟潋,阳光在湖面上映出一串串的光圈,“俊男”美女在船上划桨。

  “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声响起,每个人心里都会涌起一个念头,原来美好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的啊。

  看到小胡喜欢上小红,而美丽的小红对他也有点意思。礼堂里的青年军官和战士们猛地把腰挺直了,眼睛不由自在地往文艺女兵、通讯女兵那边瞟。

  小胡长得这么挫,都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小红做女朋友。

  我这么帅,肯定大有希望!

  这该死的代入感...

  剧情继续,老胡去书店买书,营业员张岚磕着瓜子,对他爱理不理,然后两人吵了起来,其他同事过来帮腔,一起怒斥老胡。

  这一段曾骅建议用了几个小技巧。

  拍老胡时,俯视着拍,把他压缩得有点显小,很有压迫感。

  拍张岚和同事时,仰着拍,把她俩所谓放大,显得十分高大。

  两者一对比,反差出来了。

  原本被服务的人民群众显得十分渺小,原本提供服务的营业员显得气势嚣张。

  讽刺感拉满。

  在双方互相喷口水时,张岚和同事气势汹汹,观众们以为她们下一刻就会把老胡暴打一顿时,镜头自然地一闪,张岚身后的墙上贴着一张大标语。

  “严禁无故殴打顾客群众!”

  观众哄堂大笑,笑完后又若有所思。

  整部电影在不知不觉中放完,大家们意犹未尽。

  小雪跟同伴们唧唧咋咋地走出大礼堂。

  “真好看,难怪大家抢它的电影票抢疯了。”

  “是啊,太有意思了。笑得我肚子都岔气了,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小雪,你怎么不出声?”

  小雪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把话藏在心里。

  我要写信给北都电影厂,问一问,这部《瞧这一家人》的编剧,是不是写诗歌的春生同志。如果是,能不能让他抽出点时间来,为人民群众再创作几首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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