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来到北航学院附近的一家国营餐厅,午餐时间,人不少,也不拥挤。
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张大桌子,大家围着坐了下来,丘希贤和曾骅去开票处点菜开票。
把票交到取餐口,里面说过会会叫号,就回来坐着等。
曾骅看到张海波伸长脖子到处看,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海波同志?”
“我在看,这饭店里怎么没有贴标语。”
“什么标语?”
“严禁无故殴打顾客群众。”
大家哈哈大笑。
王维民笑着解释:“这个标语是小曾跟他姐出去吃饭,在一家饭店看到的,就把它加到《瞧着一家子》电影里去了。
《电影画报》找我和小曾聊《瞧着一家子》创作过程时,提到了这件事,然后把它刊登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全国人民都知道北都饭店和商店有这条标语。”
丘世中在旁边笑得浑身发抖,摆了摆手,“现在都没有了,《瞧这一家子》电影播出后,北都的书店、饮食饭店、日杂副食品店,几个服务行业全部开了会,说要整顿不正风气。
以前贴的这种标语,全部被揭了下来。”
曾骅转头问王维民:“王大姐,你不是在拍摄《大河奔流》这部戏吗?怎么有空来找我?”
“《大河奔流》快要拍完了。”
“这么快!”
“这部戏从75年开始拍,中间有些停顿和修改,去年下半年到今年,都是在补拍部分镜头,很快的。”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空出来了,你得给我剧本,让我有电影拍啊。”
王维民还赖上了曾骅。
陆遥和张海波对视一眼,有些吃惊。
丘希贤和唐慧菱却不以为然。
他俩知道王维民和曾骅关系好,跟亲姐弟一样,何况她还是丘盛华的“师傅”,她爱人李振生是丘世中的“师傅”。
曾骅撇了撇嘴:“我还要上学。”
“拍完《瞧着一家子》,我知道你要复习高考,就没催你。现在你高考也考完了,华清大学也报名了,有空闲了,该给我们写部剧本。
要记得,你还是北影厂文学编剧组成员,每月还拿着三十六元的工资呢。”
丘世中在旁边晃来晃去,像个狗头军师。
“没错,骅子,你不能白拿咱们北影厂的工资啊!你也不能埋头捣鼓你那部什么旷世小说啊,你得创作新剧本,丰富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
王大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错!是这个道理。”
“王大姐,那这部戏开拍的时候,我能不能进组当個学徒啊。实践一回,远胜过在课堂上上十节课,这话可是你跟我们说的。”
王维民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伱在这里等着我。肯定没问题。骅子的剧本,厂里十有八九是让我和老李又开夫妻店。
你跟着你师傅就是,再把你姐也叫上,当个场记,好好实践。”
“得了您!”丘世中转过头来,盯着曾骅,“骅子,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你这股东风了。”
你们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我一个人了是吧。
“好吧,这几天我想想,把思路理一理。”
要好好想一想,看看白嫖哪一部。
今年比去年的气氛要宽松点,但是著名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还没召开呢,还得搂着来,不能超纲!
陆遥开口问道:“小曾同志,刚才听说你在创作一部小说?”
“是的。”曾骅煞有其事地答道,“我在楚南一个偏远的小镇长大。那里有些故事,有些人,在我的记忆里非常深刻。
我一直想着,怎么把他们用文字展现出来,连同那个年代,以及我们对那个年代的反思。”
陆遥倒吸一口气,曾骅这话说得有点大,他有这个能力?
诗歌跨到小说里去,他能做得到吗?
曾骅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从诗歌跨到小说,难度很大。高考完后,我全部身心全在这部小说里,四个月,终于完成了初稿。但是回过头一看,太多的缺陷,起码还得改个两三稿。”
人家写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都是按年数算的。
陆遥写《平凡的世界》,从筹备到下煤矿体验生活,再到关着门写作,花了四年。
陈中师写《白鹿原》,也花了四年。
自己才花了四个月,只是走完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争取今年内写完,就不错了。
张海波在旁边哀怨道:“春生同志,你为什么不继续写诗歌了呢?”
曾骅尴尬地答道:“没有灵感,真没有了。”
说完他忍不住转头看向丘世中。
此前自己不写诗,最哀怨的就是他,恨不得天天在自己面前唱孟姜女哭长城。
现在好了,已经麻木不仁了。
难怪你写不出好诗来,你没有真正热爱过它!
丘世中转过头来,对张海波说道:“张老师,自从骅子也写不出诗歌来后,我彻底放弃了。”
张海波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骅子这么有才华的人都没有灵感了,说明诗歌在我们中国,真得没有什么希望了。以前是它在安抚我们的心灵,让我们无处安放的灵魂有了寄托。
时代在进步,我们也在不断地进步。现在,它应该被另一种心灵上的共鸣所取代,我们的心灵应该有其它更新颖的文艺形式来抚慰。”
张海波听得目瞪口呆。
陆遥却是若有所思。
切!
说得煞有其事的!
曾骅鄙视地看了丘世中一眼。
太了解他了,这厮现在一门心思放在摄影上,早就把诗歌丢到一边去了,他这是在为他自己的移情别恋找借口。
两周后,曾骅拿着剧本初稿找王维民。
王维民接过草稿,又惊又喜:“新剧本出来了?”
“《喜盈门》?”王维民匆匆过了一遍草稿,好奇地问道:“小曾,你怎么想到写农村故事剧本的?”
“王大姐,我看过部分《瞧这一家子》影迷的来信,他们说,拍了城市人民群众的生活,为什么不拍农村人民群众的生活?
我一想这对啊。粉碎F4之后,祖国充满了阳光,人民群众欢声笑语,也应该包括农村。于是我这两周周末,跑到顺义、昌平几个郊区村庄转了转,找了些灵感,昨天赶出这么一部剧本。”
“一天一夜赶出来的?”王维民忍不住树了个大拇指,“我就知道小曾是出了名的快!北影厂第一快枪手!”
现在的人好淳朴啊!
王维民很快就看完,放下剧本,有些不解,“你这部剧本里,喜剧效果少了很多啊。你说的笑点,没有《瞧这一家子》来的那么密集。”
“王大姐,农村里的生活,跟城市里的不大一样。婆媳关系、妯娌关系、姑嫂关系、邻里关系,比城市里要复杂得多。
我前思后想,不能拿这些关系来制造喜剧效果吧。《瞧着一家子》放映后,很多人的批评集中在过于庸俗,轻浮。
要是我在这部农村题材的电影里,再使劲制造笑料,可能会有人批判我们歧视和嘲笑农民...”
王维民听懂了。
《瞧这一家子》有那么多笑料,因为城市容量很大,本身就有这么多笑料,只是被曾骅堆集在胡家这一家子身上。
农村的生活相对比较简单、封闭和单一,磕磕碰碰会更多,全是矛盾和冲突。在这个基础上制造喜剧笑料,确实不大合适。
硬挠着观众的胳肢窝让人笑,说不定真得会被人扣上一顶嘲笑讽刺农民的帽子。
看到王维民理解了,曾骅继续说道:“王大姐,我们拍这部戏的目的其实跟《瞧着一家子》,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传递真善美,展现中国新时代农村的新风貌。所以我们可以更多的放在亲情,以及孝顺老人,缓和家庭矛盾上。
剧情平和些,但是这种农村家庭伦理片,可能更受农村观众们的喜欢,因为他们有共情啊。”
“农村家庭伦理片?小曾,你可真会取新名词啊!”
王维民想了一会,马上拍板,以第四创作组的名义上报,递交剧本初稿,申请立项。
好啊,终于又可以住招待所,混补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