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目睹了县司徒衙的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姜川第一个迈出了县司徒衙的大门。

　　压根就没有理会那些推爵人震惊的目光。

　　如果说姜川是十年以来广临县唯一的头甲，众人尚且还算能够接受。

　　那么，作为头甲却没有推爵人，姜川绝对是整个封连郡，乃至缙云王朝从古至今的第一人了。

　　事实上，也并非姜川孤傲，而是他清楚，经过之前这一场闹剧，那些推爵人压根就不敢选择他。

　　果不其然，就在他准备离开之前，就连那仓小姐，也只是神色犹豫地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在仲飞永与董钧宜二人之间，选择了前者。

　　更不用说其他推爵人了。

　　因为除了范氏和仓氏，在场的推爵人都来自寻常士族，犯不着冒着得罪嬴姓士族的风险，来争抢姜川这样一个有争议的头甲。

　　更何况，一般县城内的小士族给庶民家族做推爵人，其最终的目的是收为己用，可不是给对方做垫脚石的。

　　选择三甲能让对方感恩戴德，选择二甲能凭空得一臂助。

　　而选择头甲可就大不相同了。

　　头甲之人一旦拥有了推爵人，那可是能够论中士爵，授县司徒衙正职的存在。

　　一旦有了实权，不但能让背后的家族从庶民家族一跃成为士族，发展成名门望族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小士族自知无法掌控，岂会愚蠢浪费宝贵的推爵人名额成人之美？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此次农事科举，最吃香的反倒是董钧宜和仲飞永二人。

　　如今广临三杰的大哥谷野被抓，这二弟三弟更是成了抢手货。

　　不过对姜川而言，他并不后悔入第头甲。

　　虽说他如今没有推爵人，最终很可能跟董钧宜二人一样，论下士爵，授县司衙属官一职。

　　但好在他从此无拘无束，无需与那些士族签订任何契约，从此受制于人。

　　在他看来，在自由面前，一切的功名利禄都是浮云！

　　再说了，他来参加执器科举，又不是为了当什么高官。

　　最主要的，还是在提升自己实力的同时，获得一个正儿八经的执器士身份，尽快安顿下来，免除一些后顾之忧。

　　之前听夏司吏的话中之意，如今县司徒应该正在面见县令大人，这才没顾得上主持农事科举。

　　姜川心中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县令大人恐怕也已经在关注东山上发生的变故了。

　　必须尽快想办法将百里能给解救出来。

　　否则，一旦东山上参与测景台建设的工匠名单登记造册，哪怕他真的成为县司徒衙属官，也不可能从那里捞人了。

　　好在他现在已经物色到为他办此事的最佳人选。

　　作为新晋的广临三杰，入第二甲后游山玩水庆贺一番，正好路过东山，不过分吧？

　　只不过，此时董钧宜和仲飞永那哥俩，已被几名推爵人围得团团转，他也不好上前打扰，只得先离开了。

　　未免引人耳目，他更是沿着县衙的高墙，一路从县司徒衙大门，走到了县司马衙的附近。

　　却不曾想，他毫无掩饰的脚步声，却是将躲在一块巨石后的一道身影，惊得亡魂大冒，转身就要跑路。

　　姜川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运转星力谨守自身，伸手一捞就将对方抓了回来。

　　“怎么是你？”

　　“啊……原来是姜哥，你可吓死我了！”

　　姜川定睛一看，原来这个蓬头垢面的瘦猴，正是之前那个得了他半碗灵米的小乞丐。

　　当时，他将自己剩下的灵米全给了对方后，对方也投桃报李，告诉他一些关于执器科举的常识。

　　没想到，现在这个小乞丐居然又跑到县司马衙附近来蹭吃蹭喝了。

　　见姜川神情古怪，小乞丐顿时脸色一红，连忙将姜川拉到之前他躲藏的那块巨石后，忙不迭解释起来：

　　“姜哥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那些不劳而获之人……再说了，之前那些灵米也是你好心赠我的，我可没有问你要啊！”

　　“额？”

　　姜川微微一愣，转念一想，之前对方好像的确没有开口问自己讨要灵米，只不过是自己看对方窘迫，这才先入为主地将对方当成了小乞丐。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缙云王朝，作为最底层的庶民，哪个没有经历过饥寒交迫的岁月。

　　若是因为对方的一时落魄就拜高踩低，那跟谷野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姜川当即抱了抱拳，耐心解释了一句：

　　“云兄弟，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姜川细细回想，之前第一次见到云奇，对方同样是在县司徒衙附近探头探脑。

　　当时他以为，对方肯定是饿极了，才会来掌管农事的县司徒衙附近逛游，碰碰运气。

　　可如今，县司马衙高门紧闭，里面的兵事科举显然尚在进行之中，他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多半的确不是为了灵米。

　　而另一面，云奇见姜川还认得出自己，当即双目一亮，四下里一阵打量，指了指县司马衙大门神秘兮兮道：

　　“姜哥你有所不知，我是在看，这里有哪些应举者值得结交……”

　　未等姜川接话，云奇便开始顺着话茬解释起来：

　　“不信你看，一会儿大门一开，第一个出来的，肯定是那些灰头土脸的落第之人，他们找不到推爵人，自然只能识趣地早早离开。这些人多半会第一时间跑到其他几个县司衙附近避避风头，肯定不会搭理我们的……”

　　“咳咳咳……”

　　姜川面色一僵，总觉得这小子是在指桑骂槐。

　　直到他用狐疑的目光足足打量了好一会，这才确认，此时对方正在一门心思地分析着，这些天观察执器科举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接下来出来的，必定是入第三甲，却又没有找到推爵人的应举者，这些人一般会分三波走出大门。”

　　“第一波，必是对论第结果不甚满意，心如磐石准备来日再战之人。这些人，属于无效的结交对象。”

　　“第二波，必是观望过后无法争取到推爵人，这才不得已离开的。这些人，属于可结交对象，可是对方却未必看得上咱。”

　　“而第三波，必定是有着各种不得已的苦衷，进行过争取，却仍无济于事，只能不甘心离开的那些三甲之人。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有一丝希望获得推爵人的青睐，他们都不会错过。只是这些人，才是咱要找的。”

　　姜川发现，云奇在说这些话时，时不时望向手中那枚酷似验传的方形玉板，神色复杂。

　　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说的这些，可与这枚玉板有关系？”

　　云奇闻言神色一慌，下意识将玉板攥在手心，警惕地望向四周。

　　发现没人注意到他后，这才轻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露出玉板一角，在姜川眼前晃了晃，便收进了怀中，一脸神秘道：

　　“这是士族验传，也是推爵人身份的象征！嘿嘿，姜哥想不到吧？”